“你也是美人。”天涯又有些尴尬起来“你一定坚持的话,那就在明晚祭祀活动结束后吧。”方白本想问他为何是明晚,为何还是祭祀活动结束后?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天涯说道“你早些歇息,我去看望师父。”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孩子,这一会的功夫就离不开师父了,夜深人静的闯入女子闺房,你师父还要不要睡觉了?方白一边没好气的想着,一边突然蹦了起来,冲到门口高声叫道“我的药!”夜色深深,却没听到任何回音,方白只得蔫头耷脑的回了房间,看来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天涯不是没听到方白的声音,只是不想回应她而已,这个丫头因为水土原因再加上心事过重一直睡不安稳,如果要靠药丸助眠,保不齐日后会上瘾,一旦离不开这药,那她今后的睡眠只会变的更加糟糕,还不如现在让她睡不着就睡不着算了,等她疲惫到极限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睡眠了。出了竹楼,一条小道两侧悬挂着白色的灯笼,在雾气袅袅的小路上发出影绰的白色光芒,道路两旁有虫草低鸣,潮湿的雾气沾染在他长长的发丝上,凝固成露珠。这条路上只有天涯一人,走了不多时就见到一座漆黑的山洞出现在眼前,洞内宽敞且极为干燥,进了山洞一个拐角,眼前就燃起一片温暖的光芒。好像是追逐火光的飞蛾,天涯脚步加快,向洞穴的深处行去。在洞穴的深处,在这温暖的南疆,竟藏着一块巨大的冰疙瘩,待细细看去,却是一整块冰雕刻的棺材,棺材之内躺着一个雪铸的人儿,正是方才出现在竹楼里的大祭司清明。在看到那个人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后,羌夷族的长老天涯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脚步放慢,轻手轻脚的走到棺材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具透明的棺椁,看着棺中女子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双眸,洞中光亮将她长睫在眼睑上投影下一片扇形的轮廓。女子周身还环绕着新鲜的花朵,静谧美好的好似睡着一般。“师父……”天涯的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呼唤,却是怎么也不敢让棺中女子听到。男子伸出手来,他本就是一个极好看的人,一只手也是骨节分明,欲要落在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时,忽的又将手缩了回去,似乎担心一个使力就会将她碰破,又担心自己会玷污了她一样。盯着棺中女子看了半晌,天涯走到一旁的石块上盘腿打坐。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就听洞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道“天涯……”打坐中的人猛然睁开双眸,一个箭步奔到冰棺旁边。棺中的女子已然睁开了眸子,黑色的瞳仁静静望向面前的男人,唇角一弯,笑容慈和“我梦到了你小时候,那么一点点,怎么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天涯也随之一笑“多少年了,再不长大不还得让师父操心。”“你一直很听话,没有让为师操什么心。”棺中的女子要坐起来,天涯赶紧伸手扶了她,问道“师父要出来走走吗?”女子摇头“不走了,累的慌,天涯你也不必时时陪着我,回去休息吧,你看这两天都憔悴了多少。”天涯自是不肯的,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我能陪伴在师父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就让我……尽一尽孝道吧。”女子抬手,在他额头点了一下,无奈嗔他道“也就你在中原学的这些礼义廉耻,月神可不会怪你,月神巴不得你能照顾好自己,也好不让为师为你担心。”“师父既也说我长大了,就不要再为我操心这许多了。”清明笑道“好好好,师父管不了你许多,日后自会有人管你。”“师父如果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吧……”女子听后脸上挂满愁容,她道“你日后……不要再为我炼药,羌夷氏的先祖为求自保而炼制毒药,到你这儿竟开始炼制救人的药了,这是什么道理?”“师父!”女子柳眉一挑,严肃正经道“天涯,师父已经死了……”面前的男人一瞬间有些呆怔失神,他也只是在一瞬间稍微愣了一愣,马上又恢复平静,笑道“师父,我还真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天涯……”刚刚起身的男人复又顿住,微笑着看向棺中坐着的女子。羌夷氏的大祭司拿起男子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头前“天涯,你看,师父已经没有呼吸了,师父已经死了……”男人想要用力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却被她攥的死紧,明明是苍白干枯的手指却力大无穷,见男子还不肯正视自己,女子一把将他的指尖贴在自己颀长脖颈的脉搏上。“你看,为师已经没有心跳了,是不是?”天涯的指尖微微一颤,只觉得贴在那滑腻如细瓷一样的肌肤上竟让自己浑身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听到女子后面的一句话,他却吓的一把将手抽了回来,踉跄退出去好几步。“师父,你不要胡说,死人还会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死人还能主持羌夷氏的祭祀?师父,你累了,徒儿也累了,徒儿,先回去,回去了……”他喃喃自语,脚步凌乱,飞快向洞外跑去,似乎清明刚刚说的话演变成了怪物,追逐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将他撕扯成碎片。离开光亮的山洞,入目白雾蔼蔼,小小的灯笼在夜风之中飘荡,男人高大的身体一头扎在树下,扑倒在地却是良久都未起身。死了,人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但她却活过来了,这就说明她没死,她根本没死!绝对没死!男人的手指抠紧地上抠紧,泥尘陷进他的指甲缝隙里,让他匍匐于当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里。在那天晚上,他还是师父口中的小孩子,夜空被熊熊大火染成血色,耳边充斥着呼救的声音,嘶吼的声音,房屋倒塌的声音,以及歹人快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