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拿起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清明的名字,好像就是一气呵成没有停顿一般,写到最后愈发迅疾狂躁,如果笔锋带刃,定然已将这张纸划成了碎片。方白转过身来,看到天涯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心虚,手上的纸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天涯道“你都看到了……”他说话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觉得终于解脱了一样,那些隐忍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现在被别人知道了,他竟觉得浑身轻松。“我喜欢她……我爱她……”男人说出最后三个字便慢慢闭上了眼睛,来克制自己内心波动的情绪。真可怜,方白是这么觉得的,她知道,不该随便去同情一个人,但她真心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可怜。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爱着一个永远不会给他回应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死人,他穷尽一切要将这个人救活,就是为了救活她,日日看着她,日日克制着自己内心激荡的爱恋。就是再怎么身经百战也抵不过这每日一刀啊,怎能不让人同情。方白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抱了一下这如清水一般美丽的男子,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这是你选择的路,除了承受,也别无他法。”既然选择爱上她,拯救她,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能怎样呢?“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她,只是我最尊敬的人,无关风月……但我却……”方白笑了,扯的嘴角发疼,脸上的表情一皱,天涯又赶忙为她看了看,“伤口裂开了,你先回房间,我师父在等你,稍后我给你的伤口配药。”方白点头,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偷窥别人的秘密你还被抓了个现形,怎么想怎么尴尬。清明确实回来了,这一下她收拾的很清爽,除了脸色苍白好似纸扎一般,一切都和正常的活人无异,方白别扭,不知是因为她是个死人别扭,还是因为她不像个死人而别扭。清明看着方白虚弱的样子,便随口打趣了她一句“还能出去溜达,看来没什么问题。”方白苦笑一声,跌坐在了竹床上,这一坐下才觉得身体好像要散架了。清明从桌上端起一碗白色迷糊糊一样的东西递给她,显然是想让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几日在石洞内她没吃没喝,饥饿感早已被恐惧感打压下去,现在看到一碗吃的东西,顿时就觉得前胸贴着后背了,接过了碗不客气的舀着吃了起来。清明一直坐在她的身边,眉目之中带着慈悲之色,那双眼睛恍似月光一般柔和。方白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将头微微低了一下,她并不是一个害羞的人,只是觉得她的眼神好像一个长辈透露着对自己的关怀,不尴不尬的。这时,清明反倒笑了“你的父母若还在世,你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方白一愣,舔了舔嘴角的米糊糊,她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那太不现实,不实在的东西她不会去想,但现在既然清明提起了,她就开始想了起来。“我父母隐居于山林,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打猎劈柴,织布种田,如果他们还活着,我现在肯定是一个好的猎户。”清明忍俊不禁“为何不是一个好的绣娘,姑娘家,怎么做猎户。”“我爹……”这么多年了,方白又一次叫出爹这个称呼,还是有点不习惯,总觉得舌头没有放在对的位置上,而导致发音不准“他教我武功和轻功,说日后打猎可以用。”“萧大侠那样的豪爽儿郎,确实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方白也淡淡的笑了,如果父母还活着,她的人生怎么会这么的一波三折精彩纷呈,她只会和父母住在山坳里,等到年纪大了,和附近猎户家的小伙子互生情愫许以众生,三两个孩子,七八只鸡鸭,人生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了吧。也许自己会向往多姿多彩的外界,谁知道呢……“我吃好了。”方白将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饿了这么多天,她没敢都吃完,担心身体会不舒服。清明点了点头,让她在床上趴着,继而从桌上放着的一只小小的布包中抽出几支银针“我要给你拔除这些日子侵袭你体内的秽气,还有尸毒。”方白似懂非懂,反正她现在浑身不舒服,还觉得骨头缝里在冒着寒气,就任凭清明去做了。清明一边为她施针一边说道“明日你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元气,过几日你还要生一场大病,身子被那些东西伤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好,不过你不用担心,多休息,自会痊愈。”方白又嗯了一声,一开始还能感受到清明冰冷的手指在自己的肌肤上抚过寻找穴位,渐渐地,她就闭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终于陷入了昏睡之中,摆脱了那样的潮湿阴冷毒障遍布的地方,终于可以睡一个温暖舒适的觉了。梦中的方白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山路上,这条路她认得,就是天涯带她回羌夷族的路,她很高兴,既然还认得路,那就可以离开了。她想离开,但却不知为什么,双脚不受控制的向羌夷族的方向走去,走到高处,那个当初天涯带她俯瞰整个羌夷族的地方,她看到了两个人。女子白衣黑发迎风飞舞,身边少年尚不及她胸口,“天涯,这就是师父长大的地方,你喜欢吗。”“喜欢,”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少年的回答带着些激动的情绪“只要是师父喜欢的,天涯就很喜欢。”女子愈发的高兴起来,红扑扑的脸蛋迎着穿透雾霭的阳光,让她看上去生气勃勃。这是清明,活着的清明。方白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却不想眼前一转,就出现在了竹楼之内,少年已经长开了,长的身量高挑,细眉细眼的惹人喜欢,他身着一件白色的宽袍子,静静坐在被各种药材包围的房内,似乎在对比几株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