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的脸色很难看,墨归也并未开怀。方白摊开手心,一粒白色的药丸静静的卧在她的手中,好在她救下了一颗。墨归知道这一颗药他是没办法夺去了。大步绕开墨归的阻拦,方白直接冲进了密室。慕容遥披散着头发匍匐在床上,痛苦的浑身抽搐,青筋突爆的五指手爪几乎将身下的狐裘抓破,他看到方白的出现恨不得将自己此时的这幅尊容隐匿在看不见的墙缝中。方白上前去拉他,却看到他的嘴角绽出一个扭曲的笑来。“我没事,你,你出去……”方白双指夹着那颗白色的药丸送到他的嘴边道“把这个吃了。”只看了一眼,那药丸就好似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拉扯着他向方白扑去,然而与此同时,他身体里仅存的理智却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他告诫自己,不能碰,不能吃,一旦碰了,吃了,那就没有挽回之地了,他所受的这些痛苦全都白费了。方白将手上的药丸往慕容遥面前递了递,要送进他的嘴中,却被他冷不丁的一掌推了开去,她则一脸诧异的看向这个男人。此时的他好像一具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一个冷静果断,对于这所谓的神药避之不及,一个却叫嚣贪婪的恨不得连方白和神药一起吞吃殆尽。显而易见的是,那个理智的灵魂占据了上风,试问在这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那得需要多大的决心。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方白感同身受,好像他身上的痛苦都变成了一股抓敢挠肺的疼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样。“没事,你放心,你吃吧,吃了,就不痛了,吃了,就一切都好了……”加上这诱人话语,那个贪婪的灵魂叫嚣的越发厉害了,他要撕碎一切,撕碎另一个灵魂,甚至是这具身体,他要抢夺方白手上的药丸,要吃下去,要解脱!“你本就身染恶疾,命不久矣,何必让自己过的这么痛苦?”她说的是实话,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人了,为何还要在活着的时候让自己痛苦?“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相信这天下也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吧。”有……男人浑浊的双目之中影影绰绰的倒映着一抹绯色的红衣。“慕容遥……我知这药可杀人于无形,向天借命早晚要还,可纵然你不借,又能活多久呢?说不定你这次就撑不过去了。”是啊,他,他快撑不下去了,好想,好想把那药吃下去,吃下去就解脱了,就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了。“你放心,你是停风谷的主上,也就是揽月楼的主上,张元临死前留下的银钱,我可以全部拿出来给你买药,放心,你要吃多少,都有。”药而已,他慕容遥想要,不用银钱也能得到,他慕容遥不想要,朝廷禁令管不了的,他一样可以以盟主令号令江湖禁止通行,但是方白,你,何必为这将死之躯做这些……“吃了吧……”男人慢慢向方白靠过去,他苍白的五指向方白伸了过去,颤抖的想要捏住那颗药丸,手指却在离方白几寸的地方停下。慢慢攥拳,最终垂在身下,佝偻着身子,垂着脑袋,发出痛苦压抑的低吟。方白手指一弹,将那药丸扔在了地上,药丸骨碌碌滚了几下不知踪影,而她却已伸手将这个男人紧紧抱在了怀中。男人的身体在痛苦的抽搐颤抖,他虽在极力隐忍,但还是无法克制自己青筋暴露的手死死抓紧方白的衣衫,一方面想要将其推开,一方面又想歇斯底里的拉着她与自己一起堕入深渊。“没事了……你会熬过去……”她说的笃定而又认真,抬手在他的头上抚过,看似没用多少力气,却坚定的不容他挣扎和抗拒。“会熬过去的……”就像是一句箴言,镇压下了男人心中的痛苦的因子,终于让他慢慢变的平静下来。门口之人一身蓝衣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奢华冰冷的暗室之内,他二人似行走于荒原的野兽,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依偎取暖。这一次,慕容遥还是撑过来了,但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他并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当慕容山庄之内响起第一声蝉鸣的时候就预示着春日已尽,夏日如期而至。镜湖水榭,沉花倒影,男子身着蓝色的长衫坐在轮椅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影影绰绰在他的身上,碧波如画。慕容山庄上下的丫鬟早已换上了天青色的夏装,快步向水榭奔来的时候,左右看过无人,低声在男子耳边说道“神医……老庄主遭内力反噬……”墨归微微抬了抬沉静如水的眸子,转而催动轮椅向慕容山庄之内依山而建的小院行去。丫鬟有些着急,欲要伸手去推他的轮椅,却被神医抬手轻轻阻止,他自己行走的很慢,就如闲庭信步一般,夏日骄阳,荷花灿烂,如斯美景确实需要细细品味。可是显而易见,现在并不适合赏景。如是走了一会,丫鬟见他还是行动如常不急不躁的,索性自己也慢下步伐来,正所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病人病重连大夫都不着急,她急的哪门子么。待行至那慕容粟所住的地方时,慕容粟的近身弟子和山庄之内的大小头领已经将慕容粟所住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待听的人通传说神医来了,纷纷让步,让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墨归的身上,然而还没等他进入内室,那扇雕花木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慕容山庄的新任庄主慕容遥,虽已到了夏天,但慕容遥还是身着一件宽衣广袖的衣袍,几个月来身子将养的很好,内伤和皮外伤都好了七七八八,现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依然是当初玉树临风,睥睨江湖的武林盟主。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慕容遥道“父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