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清柔匆匆赶来,见我手中握刀,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我凶狠地瞪她,用刀指着她。
“妹妹,你怎么了?”她不敢上前,安抚道,“妹妹,你冷静点,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阿宝服侍不周?”
“我要杀了她!她是贱人!”我瞪向阿宝,狠戾地眯眼,一下下地刺着。
阿宝向她禀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惧怕地看我一眼,那个劝架的侍女也随声附和,说我好像变了个人,杀气腾腾,力气很大,很可怕。
卜清柔闻言,嘴角溜出一抹几近于无的笑纹,“照你们这么说,她的确与平常判若两人。阿宝,方才她无缘无故地就发起疯来?”
阿宝拼命地点头,“她说那药太烫,可是那是温的,根本就不烫。”
我看见,外面有一人朝这裏走来,越来越近,我好像看见他的眉宇间有着隐约的忧色。于是,我装出凶狠的模样,扬声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该死!我杀了你们!”
她们惊怕地后退,紧靠着墙。我心中冷笑,卜清柔,你也会害怕!
我下床,高举着利刀朝卜清柔走去,疾言厉色道:“你害得我双足受伤,差点儿不良于行,我也要让你尝尝那种滋味!”
就在我扑过去的时候,一个魁梧的男子箭步冲过来,扣住我的手腕,夺下我手中的刀。
“将军,她要杀我!”卜清柔适时道,惊惧万分,楚楚可怜。
“我要杀死她……杀死她……”我声嘶力竭地喊,却慢慢地软倒、阖目,晕了过去。
我相信,刘曜会抱住我。果不其然,他将我抱上床,语音沉得可怕,“去请大夫。”
卜清柔应了,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我听见,她说的是王大夫。也许,她知道我必定不会让那个被她收买的大夫诊治,才不得已请王大夫来。
幽幽转醒,我睁眸,欣喜地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巧笑道:“将军来了。”
刘曜盯着我,似乎在研判我在短短时间之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娇羞地垂眸,“将军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卧床太久,懒于梳妆,变得蓬头垢面?”
他没有开口,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的脸上找出端倪。
“夫人也来了。”我做出刚刚看见卜清柔的诧异模样,“夫人,有什么事吗?”
“妹妹近来身子可好?是否哪里不适?”她关切地问。
“这些日子我卧床养伤,夫人费心了,谢夫人关怀。”我盈盈一笑,“将军,好些日子不见你了,近来是不是很忙?”
“哪里不适,告诉我。”刘曜低哑道。
“将军无须担心,我很好,脚伤也快好了。”我挽着他的长臂,含情脉脉地看他。
王大夫来了,刘曜和他低语了几句,接着王大夫为我诊脉,望闻问切之后,道:“将军,可否屏退左右?”
卜清柔再不情愿,也要退出去。刘曜的眉宇微微凝结,问:“她身患何症?”
我抢先道:“王大夫,夫人说我性情大变,持刀杀她,还说我神智失常,形如疯妇。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活不久了?”
王大夫看我一眼,面不改色,斟酌道:“将军,夫人危矣。”
“夫人当真身患绝症?”刘曜不敢置信地问,面色大变。
“两日前,在下为夫人诊治过,发现夫人的脉象有些微异常,不过无碍。今日,夫人的病情加重了。”
“究竟是什么病?”他焦急道。
“照在下推断,夫人应该是汤药出了岔子。西域有一种奇花‘惜花’,这种花和夫人所服汤药中的一味药相融,就会对身子造成极大的伤害。”王大夫缓缓道来。
“有什么伤害?”刘曜急切地追问。
王大夫问我:“夫人近来是否神思倦怠,时感困倦,总也睡不够似的?”
我点头,“近来嗜睡得厉害,至少要睡六个时辰。”
他接着道:“将军,虽然不会致命,但就如像夫人这般,神思倦怠,嗜睡贪睡;接着,夫人会性情大变,神智失常,行事疯癫。再过半个月,夫人就会变成一个小儿,呆傻失智;严重者,会全身行动不便,又聋又哑,形如废人。”
刘曜一震,面如铁,目如冰,森寒骇人。
我不敢置信地说道:“大夫,真的吗?哪有这么可怕的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王大夫道:“夫人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过的事,便是神智失常,连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曜白眉微蹙,以平静得异乎寻常的语气问道:“那如何是好?”
“只要不再服用那汤药,就没事;在下开一张药方,夫人连服三日,便无大碍。”
“劳烦大夫。”
王大夫出去了,刘曜若有所思,也许在想是谁谋害我,也许在想应该如何处置害我的那个人。
我拉他坐下,抚平他的眉头,“也许只是凑巧,你不要想太多。”
他的掌心揉着我的肩头,定定地瞧我,须臾才道:“往后自己留心点儿。”
我颔首,靠在他胸前,汲取片刻温暖。
这夜,刘曜终究没有留下来陪我,说是公务繁忙,让我好好歇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很痛,我想不通,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冷漠?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在这裏,我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下人,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谋害我。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派来一个亲衞督促下人煎药,由亲衞送来汤药给我服用。如此过了三五日,我的脚伤痊愈了。
然而,他并没有追究谋害我的幕后主谋,这件事不了了之。也许他猜到了是谁,却根本没有揭穿的打算,我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就这么不在乎我的生死?
三月末,群芳开始凋谢,花瓣在风中飘飞,洋洋洒洒,宛如下一场绚烂、浪漫的暮春花雨。
这日,我到花苑透气、散心,但见落红满地,好似染血的离人泪,惹人伤感。
我折了一支杏花,打算插在瓶中养着,为寝房添一抹亮色。不经意地抬头,我看见半空中有三四只五彩缤纷的纸鸢迎风飞翔,煞是好看。
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抬头望着,没留意到前方有人奔过来。这人冲撞了我,我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而她也摔在地上,好像摔得比我严重。
如珠。
我爬起来,手肘和手掌的虎口有点擦伤,她却赖在地上,手中捏着纸鸢的线,装得很疼的样子,捂着小腹,眉心紧蹙,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你怎么样?”我伸出手,想拉她起身。
“你撞我……我要告诉将军……”如珠吃力道,装得还真像。
“我走得很慢,没有撞你,是你自己跑得太快,撞到我了才摔倒的。”
一行人奔过来,是四个侍妾和服侍她们的侍女。如意走过去想扶如珠起来,却尖声叫道:“如珠,你流血了……”
如珠的双股间,渗出鲜红的血水,蜿蜒在地上,触目得很。她惊骇地捂着小腹,惶恐道:“好痛……肚子好痛……”
如意急忙吩咐侍女,“快,去请大夫。”
卜清柔匆匆赶来,大吃一惊,命人把如珠抬回寝房。我本想回去,她不让我回去,说此事非同小可,要让将军定夺。于是,我只能留下来;手上的擦伤火辣辣的疼,我用绸帕擦拭血迹,却擦不掉。
大夫来了,进了如珠的寝房。不久,刘曜也回来了,匆匆看我一眼,就进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寝房传出消息,如珠滑胎了。众人一口咬定,是我撞了如珠,把她腹中的孩儿、将军的孩儿撞掉了,我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