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围住了这条地道,贺氏兄弟平日里闹得不可开交,但是对于贺飞虎的死,几个人还是真心想要查出真相。
这条地道通往城西一个破庙,这庙宇十分破旧,又隐在葱笼草木之间,平素根本不见人烟。吴大头当然是咬紧牙关:“我一个猎户,平素吃饱没事,挖个地道干嘛?况且看这个洞的光景,挖了指不定多少年了。说不定那时候我还没到村里。再说了,这次本就是为了搜银子,证明我有没有说假话。你们搜出个洞就准备定我的罪?传闻飞鹰寨敢于仗义直言,平素我也是十分信赖的。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见江清流是个武林盟主,就巴结讨好罢了。”
局面一时有些僵,贺氏兄弟看看江清流,又不好说什么。江清流只好看看薄野景行。薄野景行嘿嘿直笑:“小娃娃,还跟大人讲起道理来了。你先在这等着,老夫带另一个小娃娃来跟你讲道理。”
飞鹰寨这边鸡飞狗跳,沉碧山庄也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六月六是当地姑娘回门的日子,单晚婵回了一趟娘家。她娘家也是名门旺族,但年幼丧母,爹爹在她十岁那年娶了个填房。虽然表面上对她不错,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她嫁到江家的时候,嫁妆几乎到了寒酸的地步。许多物件都是匆匆赶制,这还是因为她嫁的人家好,单老爷子实在不愿得罪江家,这才临时置办下来的。
江隐天本是要当时理论的,但江清流毕竟还是心疼单晚婵,不忍令她难堪,压下了这事儿。
这次单晚婵回门,她的继母却一改往日,对她格外热情。单晚婵对她虽然不亲,但毕竟是长房嫡出,也没有受过什么过分的虐待。故而对于这位母亲的示好,她自然也觉得暖心。
但一顿饭还没吃完,继母就提到她一个表弟在酒楼遇人调戏歌女。本是少年热血之人,一时争执,竟失手将人打死,随后才得知对方是江北刀剑山庄的少主。这些个江湖人可不是好惹的,单家也怕飞来横祸。希望单晚婵这边出面,平了这事儿。
单家是正经商家,本来单晚婵结的这门亲确实能让江、单二家攀上关系。但是因着成亲时嫁妆之事,江家族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这些年一直少有往来。
眼下单晚婵又刚跟江隐天发生了口角,江隐天没治她忤逆不孝之罪已是难得,她又怎么好开这个口。
回到庄子里,她还愁眉不展,只盼着江清流早日回来,也好问问这事儿。对江隐天,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但是江清流那边正是没有头绪的时候,她左等右等,索性派人传了个信儿过去。
飞鹰寨虽处深山,但快马前往,十天半个月怎么着也该到了。江清流自然接到了单晚婵的书信,他这些年漂泊在外,单晚婵一直甚少联系,免得他分心。如今看到信,江清流也不以为意,言道他此时不便前往刀剑山庄,要过些时日。
单晚婵听到信儿,委屈得不得了:“他的事总是比我的事要紧,若再过些时日,只怕都没有单家了。他再去又有何用?!”说罢,又心意难平,“他必是还记着当时我嫁妆微薄一事,不肯相助。单家不看重我,好歹养我十余载。江家也不看重我,我不还是知冷知热地孝顺着?!”
传话的人吓得一声不敢吭,单晚婵趴在桌子上直掉眼泪。那传信的人却又道:“属下回来之时,庄主身边的景姑娘让属下带话给夫人。”单晚婵的眼泪这才收了一收:“小景她说什么了?”
传信人躬了躬身:“景姑娘让夫人把这张字张交给一个‘留在家里的老东西’。恕属下无能,不知此乃何人。”
单晚婵接过字条,这才擦干泪上的泪珠儿,挥挥手:“你下去吧。”
第二天,单家派人将刀剑山庄少主的尸首送回去,刀剑山庄哪容自己少主躺着回来,当即就怒火冲天。一百多武林人士披麻戴孝,手中宝剑磨得雪亮,眼看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的架式。单老爷子是正经的商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心脏差点没吓得蹦出来。
一个灰衣老头分开众人走到前面,手里捧着个旱烟锅子。他身边一个清俊的青衫少年赶紧上前帮他把烟点上。老者抽了两口烟,吐出一卷一卷的烟雾来:“别忙动刀动剑,容老夫为死者上柱香先。”
刀剑山庄的人红着眼睛,只恨不能将他们大卸八块:“待你归西之时,我们也会替你上柱香!”
灰衣老者果真上了柱香,又抽了几口烟,这才转身:“就你们这少主,死了是好事。赶紧地换个有德有能的,免得刀剑山庄遗臭万年。”
灵前作此语,刀剑山庄简直大怒,就在诸人拔刀的瞬间,突然一阵兵器落地的铿锵之声。灰衣老者一掀袍角,竟然就着棺材坐下,连单老爷子都皱了眉头——晚婵派了这个老者与他们一并前来讲和。他只道此人有些威望,但灵前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说这仇也是结大了。
他有心想上前相劝,却见刀剑山庄的人竟然如同站立不稳一样,哗哗地倒了一地。灰衣老者手里揍着烟锅子,还在棺材板上敲了敲:“这就对了吗,古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看着满地乱滚的人,顺脚踩住一个滚到脚边的,“看来诸位还是颇有慧根的。”
他一把掀开棺材盖,露出裏面已经有几分腐坏的尸首:“谁过来呸一声,骂一句杀得好,我就替他把毒给解了,你们觉着如何?”
刀剑山庄的人简直是气疯了,单老爷子也给吓疯了,当即连滚带爬地走过去,连连告饶:“先生,万不可如此啊!他们是江湖中人,今日您在还在,哪天您若不在……他们还不把单家给生吞活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