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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魏老夫人重重倒地, 大殿之上又是一阵儿慌乱,毕竟如今诸事未定,对方还是位有着诰命头衔的五品宜人。倘若真在审案途中出了什么事, 难免为他们衙门招惹口舌。
从方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 仿若众人所出首者皆与其无关的魏中丞,此刻也多出了几分惶惶,连跪带爬的行至前来从身后紧紧扶着老夫人。
“娘!都是儿子不孝,连累了娘亲。”
言罢, 魏实紧紧闭上了双眼,手中拳头握的死紧, 依稀可见青筋暴起。
虽未有刻意虐待, 然数日的牢狱生活早已将从前眉目清朗的魏中丞熬成了胡子拉的落魄囚人, 便是方才直直挺着的脊背从老夫人倒地之时便也直不起来。
看着自家儿子这般狼狈, 再看看一旁落井下石丝毫不顾血脉亲情的族中亲人们, 魏老夫人紧紧抓着儿子袖口, 泪如雨下。
“儿啊!都是为娘的的错,是娘耳根子软, 信了他们的鬼话,忘了以前他们是怎么把咱们孤儿寡母赶出家门,只一心想着我儿日后没个兄弟扶持,都是姓魏的怎的也比旁人强上一些。”
“娘是忘了, 有些人啊,心狠起来那是连豺狼都不如啊!”
魏老夫人又恨又悔,一只枯瘦的老手不住的锤打着胸口。却被身旁的魏实紧紧握住。
“娘, 人心如此, 不是娘的错……不是娘的错……”
可惜此时此刻, 这话却是丁点用处都无, 魏老夫人依旧哭的声嘶力竭,便是一旁的围观群众都不忍再看。
一旁两位小老头见此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高台之上,一位身着靛青色鹭鸶彩绣补服的年轻官员却已经开口道:
“今日审案以魏中丞弑妻一事为主,至于你二人口中品行不端,苛待族亲一事大可留待事后再论。”
说罢,谢瑾瑜复又拱手请示了一番钱大人,待对方点头之后这才继续道:
“从方才言辞来看,你三人手中具都无有魏实恶意杀死发妻的实证,方才的指认具是凭着一厢猜测而行。也就是说,真正能够证实魏大人弑妻一事的,唯有一侍女?”
“那么……侍女小环何在?”
“奴……奴婢在!”蓦然听到自个儿的名字,底下的侍女不由缩的更厉害了。声音细若蚊蝇,这模样儿,怎么也不像个有胆量作证状告天子重臣的。
上首钱大人微微蹙眉。谢瑾瑜复又一笑,声音中不由多出了几分威严。
“小环姑娘,本大人问你,你手中可有证据证明你家夫人却是由魏大人所害?想清楚了在回答,要知晓,一届婢女诬陷主家可是其罪当诛的?”
“小环!我魏家待你如何?待你家小姐如何,你可得摸摸良心啊!”
“小环,我姐姐待你不薄,你上头也是有兄弟的,可得想清楚啊!”
听罢,底下的丫鬟听罢身子不禁抖得更厉害了些,本来便不大的头颅几乎要埋到地下。
然而即便如此,堂下依旧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奴婢……奴婢……手…手上有老……老爷当初给……给的药……”
“是老爷让……让奴婢把……把它倒在夫人喝药的碗里……奴婢早……早前不知道那是毒药,不知道啊!”
说罢,小丫鬟战战兢兢不断摇头。
“诸位大人,事实就在眼前,就是那姓魏的不安好心,这是生怕我姐姐占了位置挡了人家的路啊!”
许家弟弟丝毫不掩心中恨意。
一旁的两位小老头也纷纷开言,他们当初不是不愿意照顾兄弟遗孤,怎奈从小便已经坏到了根儿上啊!
沈煊轻轻摇头,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坏到了根儿上,若是搁到现代,说出这话的人莫不要被人打死。
然而如今公堂之上,这般堂而皇之的将这几个字挂在嘴边,众人却习以为常一般。
小丫头口中物证很快便被呈了上来,经由一旁仵作验看后,确定是□□无疑。一旁的魏老夫人险些晕死过去,只往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口中大喊着冤枉。
就在众人以为此案即将落定之时,上首的谢瑾瑜却突然道:
“倘若此案当真如底下丫鬟所说,那位先夫人理应中毒而死,届时只需开棺验尸,自可真相大白。”
闻言,堂下几人脸色突变,一旁的许家弟弟当即便痛哭道:
“不可啊!不可……家姐无故冤死已经够可怜了,又怎么能……怎么能让家姐在底下都不得安宁啊!”
倒是底下的魏老夫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老妇同意开馆,只求还我儿一片清白。”
一旁的魏实眉目有些许不忍,还想说什么,却被魏老夫人死死压住。
“儿啊!你难道想看为娘一头碰死在这儿吗?”
魏实默默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却见堂上那位年轻的大人亲自下堂,从堂后请来一须眉老者。
只见老者虽须发皆白,然行动间却是步态矫健,脊背挺直,一看便是极善养生之道。衙门口外已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位。
“是于大夫啊!”
“居然是于大夫啊!”
“不知这于大夫上来干嘛?”
随着惊堂木一声震响,堂中很快便恢复了寂静。
然而听到于大夫二字,底下跪着的丫鬟仿佛想起了什么,身子不由抖了抖。面上更是一片青白。
堂中魏老夫人好似也认出了这人,不禁面上一喜,急忙连跪带爬着抓住对方的袍脚。
“老大夫,原来是您啊,求求您替我儿说句公道话吧!我那媳妇儿走之前您可还在呢,本就是得了风寒,再没别的!没别的啊……”
老大夫轻轻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狼狈不已的魏实,连想到那日苦苦跪在他门前的青年,心中不免一声轻叹。
“这官场啊!当真是没的道理啊!”
见是老大夫,魏实脸上奋力挤出一抹笑来。老大夫心中复又酸涩了几分。收回视线,老大夫冲着上头几位堂官躬身一鞠道:
“回几位大人,老夫可以作证,当日魏夫人离世前,老夫本人就在跟儿前,魏夫人确实是因着一场风寒没了的。”
“老大夫您可看仔细了,您当日所去,却是魏家不错。”
堂下于大夫重重点了点头。
“老夫可以确定,因着当时天色已晚,这魏家离的又实在太远。我那儿子本不愿我这把老骨头来回奔波。”
“谁曾想,那魏大人却是一片痴意,在老夫门前硬生生跪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老夫是断不会看错人的。只可惜……到底为时已晚。老夫是亲眼看着魏夫人过世的。”
说罢,老大夫面上难掩沉痛之色,看着眼前那几位也带了些轻嘲。
“老头子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到底眼还没花,这风寒还是中毒还是分的清的。”
事情到了这里,堂内堂外大部分人心中都已经有数,堂下那位小丫鬟脑袋更是直直贴在地上。
然而那位许家兄弟却仍旧不肯罢休,急道:
“大人明鉴,您可不能听信这老头子一家之言啊!指不得眼前这位是收了多少好处呢?”
此话一出,不止高台上几位大人面色发黑,便是堂外都不由传出几声轻笑。
这次不用谢瑾瑜说什么,一旁的师爷便已经控制不住开口笑道:
“许家小儿,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这位是谁吗?”
不用对方回答,那师爷便摇着折扇兀自继续道:“你眼前这位,可是前太医院院首于老大人。大人从太医院退下之时,光是太上賞下的金银珠宝何止一合之数。收买?”
师爷摇摇头,看向眼前这位就跟二傻子一般。
“且济仁堂每月必有一次义诊,老大夫仁心仁德,京城百姓有目共睹。断然由不得你等这般侮辱!”
话音刚落,肉眼可见,堂下几人面色慢慢白了下来。倒是魏老夫人搂着儿子喜不自胜。
“不过说到贿赂,本官这里倒还是查到一些东西。”
高堂之上,只见谢瑾瑜一声轻笑,台下几人不由得腿脚发软。这么久了他们便是再傻,也看的明白,这位年轻的大人每每开口,具是向着那位的。此时此刻,众人心中具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随着高堂之上一声令下,又有一身形猥琐的小个子男人被两位衙役带入堂下,推搡间,小个子男人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大哥?”
小丫鬟脸色慕的煞白。
然而堂上的年轻大人却还嫌不够似的。
“小环姑娘可知,几位衙役兄弟是在哪里寻到令兄的?”
只见堂上男子眼睛闪躲,小丫鬟心中一个登时便是咯噔,身旁两位差役连忙上前补充道,看向小环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怜悯。
“是在城西一处地下赌场之内。”
语毕,堂下小丫鬟登时便心如死灰,重重跌落在地。
然而一旁的男子却丝毫没瞧上一眼,只一个劲儿的跪下磕头道:
“官……官老爷明鉴,钱都是我妹妹收的,先前赌债也是她自个儿还的,草民也不晓得小妹哪里的来的银子。小的……小的是真不知道啊!”
“都跟小的无关啊!”
男子还在絮絮叨叨表示为自个儿开脱,殿中众人只觉得没眼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