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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日, 沈家小院外挤满了前来送行的村人,眼瞧着一辆辆马车陆续往村口驶去。这般排场下来,村里年轻人眼中闪着微光,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不由抹了把眼泪。
“大侄子这一去还回来不?”为首的沈二爷爷抖了抖手上的烟枪, 烟雾缭绕中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秋日里冷风呼呼的吹着,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半响,才听得沈爹低沉的声音回道。
“人, 总归还是要落叶归根的。”
也就是说几年内是不考虑回来了,众人听罢不由皱了皱眉, 看着眼前依旧身板直挺眼神儿清亮的大侄子, 几位老人家张了张嘴, 出口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这些年几家虽是血亲, 住的也不远, 但情分这东西, 要说有多少那真是说胡话了。说来当年沈家那般的境地,对普通农家来说, 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众人不想沾染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情理是一回事儿,情分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也是沈家起来后,族里头也没敢仗着辈分胡搅蛮缠的原因之一。
无他,气短罢了。
正如此时, 哪怕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沈爹两口子远远离了,但此时此刻,面对眼前主意已定的大侄子, 到底少了份底气。
此处不通, 众人目光不由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沈全身上。论起情分, 能说的上话的, 也就眼前这位了。
众双眼睛之下,沈二爷爷缓缓放下烟袋。
“京城多好啊!要啥有啥,侯爷又这么孝顺,大侄儿苦了大半辈子,合该过去享享福了。”
“他二叔!”
“前儿他爹!”
此话一出,众老人纷纷变了脸色,这不帮忙也就算了,这尽拖后腿是咋回事儿啊!
不看众人变了的脸色,沈全依旧自顾自说道 “侄儿过去好生当老太爷就是,都到侄儿这地位了,旁的想还恁多做甚?”
众老不由气到仰倒,沈爹脸上却多了分笑意。
“二叔这理儿不糙,今个儿侄儿先走一步,几位叔伯们日后多保重。”
沈爹这厢刚走出几步,便有小厮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老太爷上车。
几位老人硬是啥子话都没得说,想着自家儿孙的前途,还有逢年过节特意前来拜访的大官儿们,对眼前的沈二爷爷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
然而一旁的沈二爷爷对此充耳不闻,手上只一下下摩擦着袖口处那颗椭圆形袖扣。这还是年前侯府特意送来的年礼之一。
灰蓝色的玉石瞧着却是清透的很,搭上四周的足金襄上的边儿。比他早年在县里大户人家那里看过的都要贵气的多。今年送来的众多年礼中,他一眼便瞧上了这个,便是最疼爱的孙子来讨都被他老头子踢了出去。
戴着这个出去,村里头哪个老头子不羡慕他?他们这群身子都快埋在土里的老东西们,除了大哥,谁还能比得上他风光。
煊侄孙儿便是如今当了侯爷,也是个知恩的人儿呐!当年他不过是载了人家几年,还是个破破烂烂儿的牛车,如今得的,光是每年送到他这儿的节礼,都够一大家子吃喝不愁了。
他老头子不懂啥大道理,却也晓得。
这人啊,得知足!
最后看了眼煊煊赫赫的车队,沈二爷爷这才躬着背在孙子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往村里走去。
此时车队旁,沈煊又一次问道:
“长生当真不再想想吗?”
看着眼前瘦瘦高高,斯文有礼的外甥,沈煊是真觉得惋惜,举人之于秀才这般关口又哪里是好跨过去的?更别提在这资源严重不足的小地方了。
知道舅舅的意思,长生抿了抿唇,看着即将出发的众马车,有那么一瞬间心念转动。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旁妇人清晰的哭泣声打断了对方还未出口的话。
沈煊转头,就见自家大姐正拉着他娘的手迟迟不愿松开,正哭的眼泪婆娑。
沈煊心中一叹,长生最后还是没能一道离开。
“外甥知道舅舅好意,可长生天资如此,并不比旁人强上多少,举人更是遥遥无期。爹娘唯有外甥这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二老年复一年一直孤零零的等下去。”
“外甥能有这几年开开眼界就已经知足了。”
看着一辆辆车子缓缓驶出村子,长生直直的站在原地。秋日里,按理来说当是没什么烈阳的,然而此刻,长生却觉得两眼涩涩,几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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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处,阔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位同僚好友,沈煊扶着二老慢慢走上甲板。众人上的还是来时包下的那艘船,说来那位原姓商户也是个奇人了,不晓得从哪里听得他对此船只颇为满意,竟是早在一月之前,便将这艘船停在了此处。
说来磐安这等小地方,想找来一艘速度平稳度都同这艘相媲美的轮渡几乎没有,想着自家爹娘还有船上的几个孩子,沈煊到底没拒了这份儿奉承。
高高的船只耸立海中,李氏这一辈子可以说连县城的大门儿都没出过。骤然离开原本还有些伤感,再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之后便只剩下震惊了。
“这船咋还有这样的?”
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李氏来来回回将整艘船逛了个遍儿,那腿脚利索的,丝毫不显得疲惫。
沈煊微默,他娘这般精神抖擞的模样,临行前托冯御医制好晕船丸子倒是派不上用场了。末了,李氏还心疼的叹了口气。
“哎呀,这么大的船肯定老贵了,就咱们一家子多不值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