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被当成了替罪羊和挡箭牌,被各部大人强行按到了鲜卑大人的位置上。
起初,他是惶恐不安的。
生怕哪怕自己的脑袋就被匈奴人取走,制成了酒器。
于是,他只好装疯卖傻。
借此逃避现实。
但,他从未想到,自己装疯卖傻也能卖出成绩来。
他凝视着饶乐水上下开垦出的井田,望着自己的族人。
在三年多前,他刚刚即位的时候,整个鲜卑加起来不过三四万人口,男丁不过数千而已。
今天,鲜卑已经掩有五部,部众接近六万之多。
还有数千奴隶为鲜卑耕作。
即位之初,鲜卑的新生婴儿们,整日整夜的饿的嚎啕大哭,但他们的母亲的奶水却已经再怎么也分泌不出了。
而现在,有赖于耕作的收获,部族上下的新生儿,都能获得充足的母乳喂养。
今年整整一年,鲜卑没有饿死的婴儿。
对草原部族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他们太清楚生命究竟是多么的脆弱了。
所以,强势的时候,他们得势不饶人,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而弱势之时,他们审时度势,给强者当奴婢,做猎犬,为前锋,任劳任怨,予取予求,并且毫无怨言。
此刻,鲜卑是弱小的。
鲜卑的武力,甚至连汉朝或者鲜卑任意一个指头都不如。
甚至,这两个巨人随便拔根汗毛,都能压死弱小的鲜卑。
……
陈娇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阡陌连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好胆!”陈娇说道:“果然是井田!”
他左右的家臣和司马队率们也都面露怒色,青筋暴露:“不想这鲜卑真是狼子野心!”
对中国而言,井田是宗周天子的象征,是宗周礼法的核心。
虽然战国以来,井田崩溃,再不留存。
但每一个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个东西,寻常人连碰都不能碰的。
所谓,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没见到,哪怕是鲁儒们天天喊着“克己复礼”,吹捧着井田制“实为解决一切问题之良策”。
但也终究没有任何人有胆子,敢在自己的土地,复活井田。
他们真的不想吗?
只是不敢而已。
井田,想要复活,除了天子,没有人能让它复活。
就像军功勋爵名田宅。
天子不发话,谁敢说话?
这鲜卑人玩井田,用奴隶耕作,这等于是一巴掌扇到了当今天子的脸上!
所谓主辱臣死。
任何一个自诩汉家忠臣,刘氏鹰犬的大汉士大夫都不能视若无睹。
必须立刻迅速马上做出反应!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陈娇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他流着口水,看着眼前的井田和沟渠,他举起了手,准备下令。
这些田地,鲜卑人已经开垦好了,而且规划成了一块块的井田,沟渠和水利设施也基本都有了轮廓。
占下来利用得当,岁产百万石粮食应该是底线。
而这些鲜卑人和他们的奴隶,完全可以成为为他耕作的百姓。
编户齐民,设置县乡亭里,数十年后,此地必成中国之土。
百十年后,青史之上,怕是要书写上一笔:隆虑用兵东北,拓土千里,尽为中国,古之尹吉甫,南仲不过如此。
“全军听我号令……”陈娇对着自己的骑兵和步卒们,以及跟在骑兵身后的濊奴们。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远方的东方,一骑疾驰而来:“仲公子请稍待片刻……少主即刻就到……”
陈娇认得那人,正是自己父亲的家臣之一。
他咬着嘴唇,在心裏骂了几句,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原先的打算了。
在最初,陈娇的想法,是要将这鲜卑人的首领的脑袋带回怀化的。
这很简单,一个卒子一柄利剑就能做到。
三年多前,匈奴人就是用了一个信使,就取走了前代鲜卑王的脑袋,将他带回单于庭。
如今,汉军在马邑大胜,自己狐假虎威,也能做到当初匈奴人做到的程度。
只是,现在,陈须马上就要赶到。
没办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陈娇现在需要这鲜卑王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