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华灯初上。
汉军的营盘里,燃烧着明亮的鲸油灯。
气温降到了将近负三刻,营帐之外,已经呵气成冰了。
但是……
汉军的中军帅帐之内,却是火热的如同夏天一般。
一壶壶的美酒,摆上了案台。
郅都坐在上首,看着那几个夷狄的酋长们。
瞧瞧看,都有谁吧!
休屠部族的左大当户,同时兼任休屠王之弟的屠各决明。
郁文部族的王太子郁文当难。
贺赖部族的左大将贺赖雕难。
这些可都是邑落过万的大部族!
而且是鼎鼎大名的部族!
甚至,上过汉家史家记载的,甚至不乏有部族曾经多次入侵汉地,劫掠汉郡,略杀边民和官吏。
但现在,这些家伙却一个个的跟乖巧的奴才,温顺的犬彘一样,趴在了郅都面前,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封文绉绉的请求大汉天子做主,讨伐无道的匈奴单于,并且请求仁慈的大汉天子,将他的雨露恩泽播撒给他们,让他们这些的夷狄之人,也能知道王化。
郅都自然是照单全收。
反正,有带路党主动投靠这是好事情。
当然了,郅都也清楚,这些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甚至,连他们的身份是不是就跟他们说的一样,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脚踏两只船,两面下注,这种事情,郅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讲道理的话,这些渣渣的演技和表演,太稚嫩,太业余了!
如何比的上当年儒家在各国下注的盛况?
在昭襄王的时候,儒家的学者,就纷纷入秦。
荀子甚至让其弟子李斯,挂了个法家的皮!
那些现在在喷暴秦的渣渣,十个裏面有九个,他们的师长或者师祖,曾经拿过秦人的俸禄,吃过秦王的皇粮。
剩下的那一个,恐怕也不是不想吃秦王的皇粮,而是吃不到……
但,现在人家喷气秦制和秦法,完全是毫无压力啊。
与那些高手相比,这些夷狄,终究还是太嫩了!
将这些家伙送来的糖衣全部吞下肚子,他们的要求和请求也全部答应下来,郅都笑眯眯的慰留了他们在汉军营盘里。
将这些家伙送出门外,郅都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对站在他左右的亲信家臣说道:“嘿!夷狄豺狼,不可轻信,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主上何以对他们如此客气?”郅都的家臣,跟随了郅都十几年的杨威问道:“直接不理会他们就是了!”
“你不懂……”郅都端起茶杯,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政治!吾虽不喜,但却离开不得!”
“只要我军能取胜……”郅都将茶杯放下:“那便是假的,也会成真!若我军失利,则就算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况且,自古兵不厌诈,他们能欺诈于吾,吾自也可诈他!”
说完,郅都就披上衣袍,带着众人,巡视营盘。
汉军的营盘,现在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临时场所。
营盘之内,都是用着随军携带的帐篷和木头搭建起来的。
一团团篝火,在汉军营盘各出熊熊燃烧。
炭火周围,不时聚集着一些士兵围火取暖。
篝火上挂着一些炉子,炉子里沸腾着一锅锅鲜美的鱼肉汤或者羊骨、牛骨汤。
几个士卒端着碗筷,坐在一个角落,饮着肉汤。
见到郅都到来,这些士卒慌忙起身行礼。
郅都走过去,让他们不必行礼,同时毫无架子的嘘寒问暖。
甚至,当郅都发现一个士兵的手套破了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手套取下来给他。
这么一遭走下来,守夜的士兵们,纷纷对郅都这个将主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这也是如今的汉家为将的基本功了。
基本上人人都会这么一手。
区别只在于用心还是纯粹走过场。
郅都陷入属于前者。
他带着自己的家臣,巡视了几乎整个营盘,察看了所有岗位和哨卡,勉励了守夜的军官和士卒。
然后,才回到中军帅帐。
刚刚走到帐门口,郅都就发现,远方的黑暗天际,似乎燃起了大火。
郅都的记忆力很好。
他记得清楚,哪个方向是一片树林所在。
他立刻取出千里镜远望,黑暗之中,能见度很低,即使是千里镜也看不分明。
但他基本可以确定,匈奴人确实在烧毁树林。
“倒也不蠢!”郅都冷笑两声。
以他想来,匈奴人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撤兵、主力决战,或者围困这三个选择。
很显然,匈奴人选择了第三个。
也是他们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抉择。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