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高速公路上,又是另一般景象。此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天色渐渐开始暗下去,太阳忽然变得又大又圆,像是个臃肿的黄灯笼。整条高速公路从左侧都被从东京方向出来的难民挤满了,他们不断拍打着车窗,喇叭声不住地尖叫,车队却怎么也不肯挪动半步。有些人家干脆全家都下车,坐在引擎盖和车顶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眺望祖国的天空了。
还有些人则摇晃着小旗,为右侧公路上前往东京作战的军人呐喊鼓劲。
这条高速公路早两天还没有什么人行动。那时候大多数外国的难民运输船都从东京港进出,可惜在前天的作战中,整个港口都遭到了吸血鬼的毁灭性打击,再也无法使用,一时之间,东京——静冈的高速公路就变得格外繁忙起来。
廖猛夹在一大批军车中间,开始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人家把他拦下来,幸好战时忙乱,人家还以为他是什么高级交通人员,否则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愿意傻得到东京去自杀?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上竟然没有人来拦他,倒叫廖猛捡了个便宜。
可惜到了后来,前面带路的那些军车不知道从哪条岔道开走了,廖猛走来走去,又经过几个立交桥,但见四周已经都是高楼大厦,于是心中暗喜,还以为到了东京。他却不知道,东京乃是世界上有数的超级大都会,整个城市圈连连绵绵上百公里,东京固然是到了东京,可离银座还远着呢!
“东京,吼吼,猛子来了!”
兴奋之下,廖猛将车停到了路边,一个轱辘钻了出来。可惜举目望去,整座城市似乎荒无人烟,路上偶尔有些行人走动,也大多贴着墙根,还时不时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害怕有什么鬼怪从天而降。
十字路口的地方,已经架设了好几个高射机枪阵地。好几幢大厦上都被炸出了一个个大窟窿,还有些墙壁上则粘着一团团的鲜血。
吸血鬼对这座国际大都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种打击并不仅仅表现在物质上,更重要的是给生活在这裏的人们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精神压力。昔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早已经空空荡荡,闪烁的霓虹灯也变成了一片死寂,东京城就像是个死人,而人们则像跳蚤一样,争先恐后地离开这具冰冷的尸体。
廖猛开始意识到,这个游戏并不好玩。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在用熟悉的汉语高叫道:“救命!”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
陋巷中,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一幕又在发生……一头双目赤红的血奴逼近了一名柔弱的少女,爪子朝她洁白修长的脖子伸了过去。
虽然军队已经在各处驻防,但终究有他们无法保护到的区域,随着吸血鬼攻势的加强,兵力更加显得紧张,而零星的吸血鬼也就显得更加猖狂起来。
就在血奴肮脏的手掌即将触摸到少女的脖子时,廖猛从天而降,他猛喝一声,直接抡起血奴就朝墙壁上撞去,只听轰隆一声,整面墙壁都坍塌下来,倒把廖猛自己也压在了下面。那少女惊呼一声,却见廖猛灰头土脸地从砖石下面爬了出来,傻乎乎地朝她憨笑。
“大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犹豫表情也不见了:“你是唐国人?力气真大啊,受伤了没有?”
她忽然发现廖猛手臂上有一处擦伤,其实这也不是墙壁坍塌所致,而是开始被大村忍割伤的,现在一番活动之后又裂了开来。少女连忙掏出手绢来擦,廖猛看了她那副认真劲儿,一时呆了。
“俺……我,我叫廖猛。”
“我叫陶雅,是唐国来的留学生,刚才……你是怎么办到的?”
廖猛神气起来:“这等杂毛,俺……我每天少不得也要撕两条来下酒的,有什么打紧!”
“哼,吹牛,不过你力气真大啊,跟我来吧,这裏好危险。”
少女七绕八拐,带他进了一间电器商店,那店铺中却还有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年轻人,少女指着年轻人道:“我和古岩是同学,平时就在这间正原电器行打工的,那个是老板小川。现在整个东京的情况都乱糟糟的,吸血鬼倒还好说,每到晚上都有暴走族出来捣乱,我们也不敢出去。”
廖猛道:“你们怎么不走?”
陶雅苦笑一声:“刚刚开始的时候只说是瘟疫,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后来大使馆也被吸血鬼摧毁了,还没走的唐国同学都走不了了。现在东京已经实施了军管,只有有军部许可证的市民才能离开,每天的许可指标不过五万,连日本人自己撤退都来不及,我们唐国人就更不用想离开了。你看,小川是日本人,他不也留在这裏?”
那小川是个精瘦的老头,见到廖猛这么一条黑凛凛的大汉,难免一阵发慌。陶雅用日本话和他说了什么,结果不但是小川,连那唐国人古岩也笑了起来。
陶雅一阵无奈:“他们不相信你能够一个人打倒一条吸血鬼,还以为我们是在骗人好让你留下来。”
廖猛哼了一声,正要说自己哪里都去得,何必留在这种地方,忽见陶雅那清秀的面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川又说了些什么,陶雅道:“小川说了,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是你必须负责自己和他的食物,要去离这裏五分钟路程的便利店拿。哼,如果不是希望我们给他拿食物,老东西怎么会让我们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