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在薄纸的对面,坐着一位圣人。
基姆拉克教会最高地位者,教主拉蒙尼洛克。
教主本人是不动的,但是他的影子会随着蜡烛的火苗摇摆——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从未静止过。为此想要凭借影子来判断他的样子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实际见过教主长相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
是的,不存在……
“库欧教师大人。”
听见有人喊他,他只把视线转向旁边——说实话他连看都不想看。
“……阿纳斯塔西娅吗,为什么知道是我?”
在圣堂的角落站着一个女人,她用澄澈的嗓音回答:“听脚步,就在想可能是您。”
她闭着眼睛,脸部大致地对着房间的正中央。她应该还很年轻——但是因为身上是破旧的奴仆打扮,所以显得年纪很大。头发乱糟糟的,再加上她那比少女更加低龄的幼儿一般的相貌。原本黑色的头发,看上去有些发灰。
在她被头发半遮半掩的眼窝旁,有一道粗钝的伤痕。从左眼角横跨眉心,一直延伸到另一只眼的眼睑。那是两只眼球被挖掉时留下的伤痕。
(是时候应该看习惯了才对……)
他在心里说。这是他自己在少女脸上制造的伤痕,但每次看见都觉得很不舒服。
少女阿纳斯塔西娅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静静地开口:“赐予祝福的教师大人,就如父母一般,一听就知道了。”
“……是吗。”库欧的回答仅此而已。他回正视线,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不看她就行了,眼不见心不烦。
“可以聆听教主大人的玉言吗?”他看着映在薄纸上的影子问道。影子不停地晃动,但是影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却不清楚。
“教主大人。”阿纳斯塔西娅恭谨地用双手组合出圣印,行礼说道,“从三天之前开始,就没有赐下过任何玉言。”
“是吗。”库欧再次简短地作答,转过身准备回去。本来的话,还需要复诵一段长长的圣言,但是就算不做也没有什么——至少只要附近没有部下就行。
正当他转向入口时,包裹在他身上的铠甲和剑带咔嚓响了一声。若平时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特别是今天,他身上穿的是非常特别的深红甲胄。防具看上去很不完整——只挡住了胸部和背部,腹部和脖子上没有任何护具。背上装着两枚类似羽翼的屏风模样的装甲,如果是装饰品的话也未免太难看了,也太大了。
他带着两把剑。用剑带固定的是一把收在鞘里的长剑;另一把在后腰上,没有用剑带,而是直接插在裤腰带上,是一把三十厘米左右的剑。剑柄和剑鞘皆是漆黑。虽不是匠心独具,但也能看出并非和普通的钢铁是同样的材质。
这些东西几乎是不会发出声响的。铠甲的部件那么少,并且几乎是一整块。两把剑在平时同样是很慎重地装备在身上。他因为急着想退出圣堂,所以有些慌乱。
于是——
“你武装了吗……库欧?”一副像是刚睡醒一样的男人的声音。库欧听到后,迅速转身——面向圣堂内侧。
这下就不是发出声响的问题了。他当场跪地作出圣印,并开始复诵不变的圣言。
“我等,乃原始的血之圣也——”
“不用了。库欧,你武装了吗?”教主发出声音——长长的音节被他分成几小段,并伴有轻微的换气声。
库欧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纳斯塔西娅,她正趴在地板上行最高敬礼。然后慢慢抬起脸……
“是的。”他回答得很确切。在任何时候,作为神官含混不清的发言是绝对不允许的。
“为何?”教主的声音似是年轻,似是老奸巨猾。抑扬顿挫的程度之微弱,只能让人勉强听懂话的意思,就好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生硬。
库欧的脸微微伏下,说:“……有入侵者。在外围已经由部下捉拿,但是万一遭到突破,推测肯定会来此圣所。”
“又是魔术士吗……”
“是的。”
“是王都的人吗?”
“正在确认。应该不是。”
如果是〈十三使徒〉的话——
他在心里说:绝对是赢不了的。
教主用不变的腔调,说起别的话题。
“剑折断了。刚刚……得知的。”
“…………!?”库欧眉头紧皱,不由得将整个上半身抬起。说到剑——对他们而言,剑,只能有一种意思。
那就是库欧也拥有的,佩在剑带里的——死亡教师的象征,玻璃之剑。
教主淡淡地说:“‘网络’……探知到。玻璃之剑断了。在地下。”
“是奈姆。奈姆·翁利被突破了。”不等回应,库欧就站起来,骨骼粗糙的手指握成拳头。
但是教主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他用干涸的嗓音说:“地下……也就是说,目标是〈诗圣之间〉吗……?”
“恐怕,是的。”
“今晚的警备如何?”
“卡洛塔不在。只有我。”
“是吗。许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许可的,可是库欧对此没说什么。教主本人当然不会说「那就拜托你了」这种话,再加上库欧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话。
但他还是低声地说:“……至少,奥莱尔还在的话…”
“不行。”斩钉截铁的回应,容不得半分犹豫,“他看到了教主的脸。一定要杀了他。懂了吗库欧?”
“遵命。”库欧说完,正要退出圣堂时——
“这么说来——”教主的话还没有结束,“你以前曾经把一个看到了教主的脸的男人放跑了。让卡洛塔把你杀了。懂了吗库欧?”
“……遵命。”他立刻回应。含混不清的发言是不被允许的。
就在库欧继续往前走,正要抵达出口时,教主的声音又响了。
“库欧。”
“是。”库欧·巴迪斯·帕泰尔站下了。回过头对着圣人是不允许的,所以他整个人转过来,简单地行了一礼。
在薄纸对面,只有一个影子的圣人,开始庄严昭告——
“我等,乃原始的血之圣也”
是圣言。库欧冷静地回答:“圣也。”
教主继续道:“诞生之美也。”
“美也。”
“命运之正也。”
“正也。”
最后,教主停了一拍。或许没什么意义,或许只是说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