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说什么远离尘嚣,隐退三林。
都是骗人的!
前世那柄长剑,一直到现在,似乎还埋在我的胸腔,我只觉撕心裂肺的疼痛。耳中,一遍遍听见自己前世的狂笑:“苏慕水,你要杀我,远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方法。为什么让我喜欢上你,却发现这一切全是假的?”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耳边一遍遍响起仙婢们不屑的对话:“琉璃宫的主子,若真是喜欢她,怎会用宝剑贯穿她心脏,让她险些魂飞魄散?”
是谁在说,“湮兰,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是谁在说,“湮兰,你何德何能,值得我为你停手?”
是谁在说……
不敢想,不愿想,不能想!
眼前走马灯般,迅速化作另一幕场景。
我以为蚀妖日那天做的是一场噩梦,却……不知那是在上一个蚀妖日,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燕非,燕非——”一个熟悉的嗓音凄厉唤我。
在那个蚀妖日,我看见轻辞。就在妖界,我与、鬿雀一起来到那个小镇,见他被妖捉住。我趁着大乱,冒险救他出来。而后他伤势大好,找到我,冷嘲热讽道:“上一世还是个仙君,到这一世怎么做了妖?做妖也就罢了,还这么迷迷糊糊。”他说,“我叫轻辞,你要记住!”
与轻辞相处的一幕幕,总是舒适温馨。从伊始,他对我莫名的敌意,到最后敌意的冰释。轻辞是个灵秀的仙君,可性子却犀利如刀刃,他可以忍、可以耐,但总有一日会把所忍所耐通通讨还回来。就仿佛是一柄清华绝世的宝剑,流光如水,看似波澜不惊,实里却是大起大落。真不知是怎样的性子养成了他这样的性子,他父亲是上仙凉已,母亲是王母座下的莲花仙侍蓝小羽,都是非同一般的仙君,却生了这样的轻辞。
轻辞身上有魔性,一步错,则是玉石俱焚的后果。
我曾经想引他入正路,却发现我改变不了他,他表面看上去听了,转脸却依然我行我素,不顾三界六道,分明是唯我独尊的性子。
一直到后来,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当时,轻辞按着我的肩,眼神晶莹透着水光,亮得骇人,厉声道:“时燕非,你看着,我是轻辞,你怎么能忘记我?苏慕水的罪过,凭什么由我承着恶果?为什么呀?你看着我,回答我呀!”
我不想与苏慕水反目,却又无法忘记他伤了护我如亲的鬿雀,只能选择忘记。
这一忘,忘了轻辞、忘了苏慕水、忘了我妹妹燕知,甚至忘记了自己。
此时的封印开启,我分明记起再上一个蚀妖日。
在妖界,苏慕水找到我的时候,他要带走我,鬿雀以为他要杀我,曾撕心裂肺地大吼,那么骄傲的大妖,他们是不周山不出世的大妖,如果不为我,不对上苏慕水,那便是与日月同寿。
鬿雀浑身是血地跌落老远,他漂亮的羽毛变得灰败,却兀自高声道:“把燕非放下来!”
他说:“不要伤她,她只是个小妖!”
“她只是个小妖……”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觉针扎似的心痛,五蕴皆空,一切的想念只停伫在鬿雀灰败的面容。
我以为一切不过一场梦境,却不知那些感动那些痛,实实在在地发生过。没有缘由,眼泪不由自主地砸落下来:“鬿雀!鬿雀!”凄声喊着这个名字,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十指连心的痛,却不如当日看鬿雀为我赴死的悲恸。
我不要看了!
是谁在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獙獙对鬿雀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召唤出战魂。古战场的苍茫雄浑,仿如昨天才经历过一般,真实得让我心痛如死。心,仿佛被人狠狠抓在掌心,蹂躏得满是伤痕,忽然间痛得失去了呼吸。
我不由自主跪在地上,额上淌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眼见女影的鞭,离我面门仅半寸不足。
轻辞离我甚远,急声惊呼:“燕非……”
我无知无觉,眼泪顺脸颊狠狠砸落在地。内心深处,血泪纵横,是灵魂在哭泣:“我想要一个师父护我今生无忧,我想要一段友情岁月不摧,生死不弃。我惧有一日,苏慕水与我为敌,兵戎相见。我惧有一日,自己羽翼未丰,无法护我亲人朋友,只能无助垂泪。”
我护不了鬿雀,护不了真心待我的朋友。
眼泪流淌,砸落地面……
巨大的疼痛袭上灵魂,今生的记忆如肥皂泡,经受不了这样的痛,轰然炸裂。
前世的一切似滚滚洪流,迅速地充溢在脑海中。
前世的自己,又是新的一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