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众口喧哗,骚动不安。她好奇发生了何事,往宫殿的玄关口走去。雕梁画柱的玄关,已经聚集了一群宫女。甚至有些下女忘了正在擦栏杆,拿著抹布站著发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一名宫女皱著眉头说。在她的视线前方,站著后宫唯一一名医官。真难得。那个医官很少离开尚药局,大概也有将近一年没出现在这宫殿了。这个虚有其名的无能医官,在年幼东宫早逝之后,应该羞愧得没脸来这里才是。只不过因为没有替代人选,他才能不用受罚,悠哉地赖在这座女子的花园不走。而这厮事到如今跑来这里,到底还有什么事?医官夸张地拿著个大包袱,后面带著个宫女。那是个消瘦的宫女,体态苗条,动作秀气地跟在医官后头。紧闭的嘴唇涂著大红胭脂,脸颊也敷了浅桃红色的妆粉。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宫女?她无意间有了这个疑问。阉宦医官身旁的人,一般来说应该也是个宦官,但看来也有例外。不,毕竟后宫有二千宫女,就算有一两个生面孔也不奇怪。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不得已,她主动上前。「太医有何贵干?」注意到她的声音,原本在讲话台女都停住了动作。她不会漏看任何一个急忙回去做自一己差事的下女。整座后宫也就罢了,在这宫殿里服侍的人,她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是她——杏的职分。自从梨花确定成为嫔妃后,她便随同入宫,为了得到皇帝宠爱而来到这里。「我想拜见贤妃。」听到宦官这么说,杏眯起眼睛。她不想听到这个男的嘴里说出「贤妃」二字。「请公公见谅,小女子以为梨花夫人不会想见您。」杏委婉但明确地开口拒绝后,留著穷酸胡须的医官眉毛垂了下去。果真是个早已失去男性功能的阉人,留那胡须看了都替他害臊。与蓄著漂亮长髯的圣上真是有著云泥之别。宦官一脸不知所措地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宫女悄悄在宦官耳边嘀咕了几句。宦官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我有书信在手。」他摊开写在羊皮纸上的书信,信中写著流丽的文字,要求对医官放行。最后签下的名字是「壬氏」。讲到「那位貌美的宦官」,在这后宫内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此人。若是生为女子,美貌能倾国倾城,但他并非女子。而且也并非男子。那人的确俊美到即使是杏也不禁叹服,但她不像其他宫女,没有更深的感情。只要想到自己是为何来到后宫,就不会有那多余工夫去理会什么宦官。为了家族好,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是件大事。这是杏与梨花自小听到大的教诲。杏的母亲是梨花父亲之姊。由于杏与梨花同岁,因此得以像这样入宫,身居目前居住的水晶宫管事一职。水晶宫的侍女皆为名门之女,都是配得上服侍皇帝的血统尊贵之人。「……是。」杏虽然不服,但无可奈何,只得带领两人前往官殿深处。她本来可以交给其他宫女处理,但医官是在后宫总管的命令下前来,情况有所不同。不知是怎么回事。医官顶多只有在嫔妃身体不适时,才会来到嫔妃的寝宫。但梨花看起来不像身体不适。杏常伴梨花左右,不可能没察觉。她今天一样健康,也吃了早膳。就在她不知是怎么回事,大惑不解时,随后跟来的脚步声消失了。杏回头一看,只见医官与随行的宫女停下了脚步。他们看著庭园前方的一间小屋。梨花的寝室很远,位于宫殿最后面的最高楼层。那是半路上的其中一间小仓库。「怎么了吗?」「没有,只是在想那是做什么的小屋。」「只是间普通的小仓库罢了。」杏很想早点把他们带走,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种问题。水晶宫为了养育东宫之用,做过大幅修建,即使在正房之外设置浴堂或仓库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去年来了个奇怪的雀斑小丫头,在浴堂隔壁做了个奇怪的设施,说是叫作蒸气浴,但杏不是很喜欢,至多就是梨花偶尔用用罢了。都已经说过只是间仓库了,那个宫女却不知怎地,目不转睛地盯著那儿瞧。有什么好看的?只是窗边栽了株黄花树而已,应该不算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只是间仓库罢了,在这种地方久留无益。宫女拈了拈宦官的袖子,又跟他窃窃私语了些什么。宦官再次垂下眉毛,对杏说了:「最近这阵子,有没有人动过这个庭园?」「没有,只有照惯例前来的园丁帮忙照料。」「这样啊。」嗯?杏忽然觉得奇怪,说到这个,庭园里原本有那么株树木吗?她都没注意到,不晓得是不是园丁栽种的。「……」宦官陷入沉默后,宫女又戳了戳宦官。宦官显而易见地鼓起了脸颊,但宫女表情不变,转向了杏。黑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著杏。杏无言以对,本想悄悄调离视线……「侍女长今日有擦精油呢。」她听见一种耳熟的嗓音。声音发自秀气宫女的嘴里。宫女咧嘴一笑,嘴唇歪扭。那以笑容来说太过邪恶,简直就像野兽找到猎物时露出的狰狞笑脸。「……」「久疏问候,杏侍女长。小女子前日冒犯了。」白粉抹得厚重,眼眸阴影线条分明,睫毛过分修长的脸孔凑近。只注意到她浓妆艳抹,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生了一张浑圆而稚气的脸蛋。盯著自己瞧的眼睛,让杏觉得眼熟。杏的全身冻结了。杏从经验上学到,跟这小妮子扯上关系大抵没好事。去年这个姑娘来过水晶宫。她不眠不休地照料染病的梨花,但过程中也突如其来地闹过几次事。害得这座宫殿里的宫女,有一半都变得不敢反抗这个姑娘。杏属于不怕她的那另外一半,然而日前这个姑娘跑来,冷不防地差点扒了她的衣服。因此,杏不是很想跟这个人来往。但姑娘目不转睛地看著杏。杏忍不住慢慢地往后退。就在这时候……宦官突然冲进了庭园。他勉强移动著微胖身体,跑向那间小仓库。杏想去追,但眼前挡著她不擅应付的小丫头。不过她还是把对方推开去追宦官,但为时已晚。宦官拿著门闩,哑然无言地呆站在那儿。在打开的门内,弥漫著一股独特的臭气。那跟以前梨花身上散发过的一样,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病人臭味。姑娘可能是被杏推开时跌坐到了地上,在摩娑著臀部,但神情并不怎么焦急。她只是皱著眉头,抓住宦官拿在手里的大包袱。「小叔!热水!请您去烧热水。」这次她不再讲悄悄话,大声说完,就进入了小屋。屋里有块只以草席叠成的粗糙床铺,上头躺了个病人。是之前负责洗衣的下女。「知道了,小姑娘。」宦官晃动著下巴赘肉,又跑走了。姑娘一边喂下女喝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的东西,一边望向杏。「侍女长为何这样对她?」「没有为什么,把病人隔离起来以免传染给别人,不是常识吗?」姑娘没回应,大概是有话想说,却不便开口吧。「侍女长说得是。可是……」姑娘拿手绢摀住下女异常咳嗽的嘴,拿开之后,上面沾了红色的斑点。「这是会传染的病,感染力很低,但是继续这样处置下去,最后是会致命的。当然,死了一个下女大概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姑娘留下染病的下女,想往房间的更里头走。杏不由得伸手去抓姑娘的肩膀想阻止她,但姑娘闪了开来。不准过去,那里面有……杏一边被箱笼绊住脚一边想阻止那姑娘,但已经太迟了。姑娘手里拿著某个东西。是个小盒子。「小女子进入这个房间时,想起了那时候的事。就是梨花妃卧病在床时的事情。」「那又怎么了?」「那时为了掩饰病人特有的臭味,屋里焚了香。」那又怎样?杏伸手过去,要她快快把东西还来。「小女子进来这里时,觉得情况很相似,只是这次恰恰相反。」姑娘打开小盒子,里面放著一排排的各色小瓶。「感觉好像是为了掩饰芳香,才会把病人安置在这儿。」姑娘喀的一声打开小瓶瓶盖,抽动几下鼻子。「水晶宫的侍女好爱藏东西啊,又要有可怜的宦官挨鞭子了。」姑娘打开的是精油瓶,是日〔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