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为巫女做过几次看诊后,回程的路上从马车往外看,会发现街上的气氛热闹得有如过新年。「走路回去可能还比较快。」姚儿说出了这句话来。猫猫因为知道阿爹腿脚不方便,所以没说话。阿爹脸上浮现著无奈的笑容。「真是对不住。因为这路程对我的两条腿来说远了点。」姚儿露出自知失言的表情,但为时已晚。幸好这是阿爹,假如是其他高官的话已经惹恼人家了。这样进宫看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不过似乎也派上了一点用场。很遗憾的是,派上用场的并非猫猫她们准备的药品,而是叫巫女平常多摄取水分的建议。在水源稀少的砂欧,人们没有多喝水的习惯,而且巫女的身分让她无法随意去小解,因此喝水的次数似乎极端地少。巫女高兴地说增加了喝水次数后,头痛次数就减少了。另外巫女还用不流利的语言告诉他们,能够散步让她很高兴。巫女由于身为白子,以往只能在夜里出外走动,但荔国日光比砂欧弱而且多雨。巫女说她会在天候不佳的时候撑伞,到外头散步。(过得真惬意。)让猫猫不禁怀疑她其实是来荔国游山玩水的。当然,巫女并非一整天闲著没事,据说不时会有访客上门。来者若是达官贵人还能理解,但也有人是觉得异国巫女很稀奇,跑来想听她说话。如同白娘娘大受欢迎,异国的白子巫女也凭著她稀罕的色彩迷倒了众生。「今日前来拜访之人似乎是想求神问卜呢。」猫猫无意间想起此事,便说了出口。「从巫女的身分来想,占卜也可算是公家事务之一,但稍嫌有点放肆了。人家好歹也是外国显贵啊。」她们都觉得阿爹说得对。更何况巫女好歹表面上是来治病的。那些人一点也不懂得将心比心,无奈大多数人都是像他们那样。「虽然都说巫女的占卜很准,但我觉得一味听信占卜结果不是很好。也没个明确的理由就用占卜决定未来,我觉得并不可取。」猫猫在意的是这点。占卜是无凭无据的事。若要说有,那就是那位巫女懂得读心术了。「猫猫你这孩子总是喜欢让事情是非分明。」「你讨厌占卜吗?」姚儿插嘴说道。「姑娘不觉得那感觉很不舒服吗?」猫猫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能黑白分明。然而,猫猫认为世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知识或所知不足,总能找到某些根据才是。「我觉得以灼烧龟甲的方式决定迁都地点并不可取。」「不,其实那意外地有它的道理喔。」阿爹提出反驳。「使用当地的动物,可以知道当时生物的营养状态。换句话说,也能够知道土地的肥沃贫瘠。藉由称其为占卜并祭出神仙的方式,若能令众人信服的话就会举办大型典礼。或许这就是政事的起源了。」(原来如此。)阿爹的说法令人信服。姚儿也兴味盎然地听著。「只是很无奈,即使在过去是有意义的事,有时候做这件事的原因与意义会失传,徒留形式。这种情况最棘手了。」阿爹神色伤悲。「昔日我曾经去过一个村子,当地每逢歉岁就会拿当年诞生的婴孩充当人柱埋进地下。但是有一段时期,即使埋了人柱收成仍然不好,村人就陆陆续续埋下了更多牺牲者。等到终于无人可埋时,正在云游四方的我恰巧途经那个村子。」(啊!我能想像到结果了。)阿爹天生多灾多难,讲到这里就猜得到后续发展了。「被村人用绳子捆绑起来丢进洞里时,我还以为小命不保了呢。要不是之后赶来的旅伴发现,我恐怕现在还躺在地底下吧。」「……」姚儿目瞪口呆。阿爹用稳重大方的口吻给她们讲了个非常沉重的老故事。阿爹虽然聪明,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却多少有些麻木。真要说起来,成为宦官也并非他所愿。「你们也许会觉得拿活人献祭很愚蠢,但在过去有时候是有效的。在那个村子里,连作是一种常态。虽然有施肥,无论如何却总是会缺乏一种养分。而人体内就含有此种养分。」当然就这种道理来说的话,如果不是连作造成的弊害就没用了。阿爹途经的村子,是因为病虫害才会导致歉收,拿活人献祭毫无意义。「即使不懂其中含意,有时候人会以经验法则行事。拿活人献祭的习惯,恐怕也是始自于凑巧只有土葬埋尸的那一带长出作物之类的现象吧。但是随著日月流逝,民众会对其赋予鬼神之说,将其神圣化。神仙这两个字可是好用得很。」砂欧的巫女或许也是在这种过程下被神圣化了。讲著讲著就到了尚药局。虽然很想再听阿爹多说一些,但莫可奈何。猫猫扶著腿脚不好使的阿爹下马车。接下来得写份文表才行。但不知怎地,尚药局吵吵闹闹的。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你们总算回来了。」一脸困扰的医官来到他们面前。「是怎么了?」「还能怎么了,我哪料到他竟然会趁你们俩不在的时候过来?都说了你们不在了,他却说要等你们回来,让我伤透脑筋哪。」听这口气只会是一个人。猫猫与阿爹面面相觑。「真没办法。」阿爹先走进尚药局里。待在里头的人果不其然,就是戴单片眼镜的怪人。怪人军师躺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罗汉床上。「叔父!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怪人咧嘴笑得快活。「不可以这样,罗汉,别随便把别地方的备用物品搬进来。喏,点心的包装纸要好好丢进字纸篓。还有,你成天净喝果子露,要是得了龋齿我可不管。你没有再直接对著瓶口喝饮料了吧?」阿爹弯著腰开始捡包装纸的模样,该如何形容才好?「好、好像老嬷子。」身为大户千金的姚儿道出此种感想,其他人的感想恐怕也大同小异。由于阿爹开始勤快地收拾周围的一片狼藉,怪人的部下或见习医官也急忙开始捡垃圾。本来猫猫或许也该加入一起整理,但一靠近过去他恐怕又要闹了,而且猫猫其实也不想帮忙,于是躲在柱子后头观望情势。「叔父!猫猫呢!猫猫在附近对吧!」怪人抽动几下鼻子。跟条狗似的。「恶心死了……」猫猫忍不住低声说道。「猫猫,你现在的脸真的很吓人,拜托别这样好吗?连我都有点吓到了。」被姚儿这么一说,猫猫用指腹揉揉扭曲的嘴巴与眉头的皱纹。即使如此,脸颊肌肉仍然在阵阵抽动。「猫猫!让猫猫出来!」「你是怎么了?我不是说过你再闹就请人在晚膳里放一堆胡萝卜吗?今天让你喝胡萝卜粥喔。」先是方才的「好像老嬷子」的行为,接著又是这番话。有几个人抱著肚子几乎笑死。其他人则像是伤透脑筋般不知所措。「吃粥就该吃滑蛋粥,叔父。先别说这了,猫猫,我今儿来是有正事找你啦!」「都躺在自己搬来的罗汉床上把点心吃得掉满地了,还说谈正事呢。」阿爹一边说著,一边打开药房的抽屉。他从抽屉里取出齿木(牙刷),拿给了怪人军师。似乎是想叫他去刷牙。「我先听听你怎么说。你这孩子一讲到猫猫就不顾前后了。如果我听了觉得能够接受,我再让你见猫猫。」怪人军师咬著齿木不住点头。交给阿爹处理应该就行了。猫猫拿起放在走廊上的篮子,里头装著用过的绷带。只希望事情能在她洗绷带的期间谈妥。猫猫洗完绷带开始晾晒时被叫去,所以算起来大概谈了半个时辰。阿爹一脸疲倦地来找猫猫。「结果太尉究竟有何贵干?」问这话的不是猫猫而是姚儿。「这个嘛,他提了一件意外的事。」「什么样的事?」「再过不久就是东宫的亮相仪式了,说是届时的国宴希望由猫猫去当他的试毒侍女。」(他想去参加啊。)据罗半所言,怪人军师每逢游园会等聚会总是藉故不去。就连以前猫猫试毒的那场游园会,他都偷懒没参加了。「怎么会选上我……」猫猫很能够理解怪人必定是四处结怨。可是,她著实没想到怪人居然会指名要她。猫猫还以为他会说「怎么可以服什么毒」而不准她试毒呢。「若只是寻常侍女还能推辞,但试毒侍女就不好回绝了,你觉得呢?旁人可能是因为发生过食物中毒的关系,没人反对他请人随身试毒。」「这要我如何是好?」阿爹所说的不好回绝,等于是无法回绝。他这人说来说去就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还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是刚刚的对话让阿爹得了个绰〔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