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唐小苔正跃跃欲试想要撸起袖子上台,却被慕容承十分强势地揽住。
“干什么去。”
唐小苔转头道,“献艺啊。她跳得多好看啊。”
慕容承冷笑一声,语调满是不容置疑,“她丢人现眼,你也去学丢人现眼?”顿了顿,他嗓音沉柔,语调也放缓,“舞艺不过是供人取悦的玩赏乐子罢了。娘子真想跳,可以晚上单独跳给为夫一个人看。”
一番话,被慕容春元尽收耳底。
她两眼一黑,不自禁地想要晕厥。
在他看来,跳舞的女子都是供人取悦的舞姬吗?她虽然确实出身不高,但努力学舞就是想要勾惑男子,牢牢攥紧男人的倾慕心思。没想到,在他眼里,舞姬不过是玩赏的乐子,掉身价不说,还“丢人现眼”?
唐小苔早就听过慕容承的这番论调。
当初他教自己习琴的时候,就说过正经士族嫡女不会去学舞,学舞的女子都是庶女或者不受宠的女子。
“我不跳舞。我也不会跳舞啊。”唐小苔甩了甩衣袖,挣脱开慕容承的桎梏,笑道,“我献别的才艺。”
慕容承勾唇讥诮笑道,“娘子还会才艺?恕为夫眼拙。”
唐小苔本来都要上台了,一听到他嘲弄的语调也心里不爽,一把将他也拉上了台。
“夫君,你弹琴那么好,干脆借里正夫人的古琴弹了吧,正好给我配个背景音,记得选个抑扬顿挫一点,铿锵有力的。就用上回,你那个,那个酒狂好了。”
慕容承惊异地瞥了眼唐小苔,又十分嫌弃地看了看里正夫人那张朴素便宜的劣质琴。
慕容承,“……”
算了,咬牙上吧。
他可不信唐小苔真有法子震住全场。有慕容春元的明珠舞技在前,后面献艺的人不论表演什么都是陪衬,只能争个稀稀落落的鼓励掌声。
为了不让唐小苔丢脸,他还是嫌弃地抚了抚里正夫人的破琴,一咬牙上阵!
有他的琴声助威,哪怕唐小苔的表演是一坨屎,乡亲们也会掌声雷动。
慕容承心中十分笃定,也对他京城第一琴师的名号极有信心。
传闻战神北渊王武才双绝,更是凭借焦尾琴的一曲长江天际流独占琴师鳌头,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第一琴师。
慕容春元看着慕容承端起广袖,垂下俊气逼人的眉眼抚弄上琴弦,震惊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她今天竟然有幸!
有幸能听见北渊王抚琴?
真是天大的荣耀!
然而。
就在慕容承干净明晰的大手抚上琴弦,拨响铮铮傲骨的头一个弦音时,慕容春元被出奇嘹亮的击板声,吓了个浑身机灵。
“啪!”
唐小苔一手持快板,将快板敲击地“啪啪”作响,一边口吐芬芳地说着极有农家风味的滑稽相声。
“啪!”
“乡亲们,你们那是不晓得啊。王家婶子说,俺们家是吹牛世家。李婶儿说,俺们家还是吹牛专业户呢。王家婶子说,俺们家吹牛不纳税。李婶儿说,俺家就是养牛的,吹牛不罚款。王家婶子说,不是俺吹,俺儿子一出生就会蹲茅坑。李婶儿不服气,爬着去?王家婶子笑起来,谁生来就会爬呀,把床当茅坑了呗。”
出奇有节奏的快板“啪啪”敲击声,顿时让抚琴的慕容承英眉蹙起。
他铮铮傲骨的琴音,十分利落流畅地跟上唐小苔快板的节奏。一曲酒狂听起来压根不是原来的狂肆味道,在滑稽快板的映衬下,更平易近人了许多,连节奏踩点都带上接地气的农家土味。
听起来,有味道极了,和快板的敲击声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唐小苔丝毫没有感受到慕容承别扭的心思,自顾自说起更土更接地气的农家笑话里,带着乡巴佬的粗俗。
但正是这一份粗鄙和低俗,恰好应和了众乡亲的口味。
一众大老爷们听到小媳妇蹲茅坑的段子,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一众媳妇儿听到娃娃尿炕的乐事,也笑到直不起腰。
连里正老爷都笑出眼泪花,拉着夫人的手笑到抽噎,连连灌了好多茶水。
整个笑声欢腾的院子里,唯独慕容春元笑不出来。
她下颌紧绷,原本嫣然笑脸,也僵硬凝固住。
凭什么!
凭什么唐小苔一出场,乡亲们的鼓掌声和笑声比对她的还要嘹亮?
这鼓掌风头已经完全碾压了她。
她明明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歌舞双绝的女子。这些不识货的乡巴佬,却偏偏喜欢唐小苔说的烂俗笑话,何况那些笑话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好笑!
又黄又俗,还土!
整个大院,没有一个人把慕容春元想起来。
她被孤零零晾在一边,原本高高在上的骄傲心气都被唐小苔抹杀没了。
“哼!”她再也受不住,她居然不是一群乡巴佬目光焦点的事实,又气又惊,甩袖转身就离开。
唐小苔在众乡亲雷霆般的掌声中,结束了一段单口相声滑稽戏。
她笑着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多谢乡亲们捧场!”
就在唐小苔要回到大木桌的时候,里正老爷扯开嗓门喊了一声。
“春苔丫头啊,阿承给你配的乐也好听。他刚刚是随便拨弄的不。”
随便拨弄四个字,十分响亮。
慕容承忍无可忍。
他隐忍地双手抚住琴弦,压住余音,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