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心裏只怕好过的很,他们家这处房子……
顾十八娘目光透过窗格在小小的院子环视,这房子还是爷爷留给他们的,虽然小,格局却极好,如今父亲不在了,觊觎他们这间房子的人不在少数。
绝对不允许卖出去,顾十八娘攥紧了拳头,决不允许寄人篱下命运的重现,可是她要怎么做?
曹氏在院子里也环视了房子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见女儿站在窗户边,小小的浅浅的眉头簇在一起。
“可是吵醒你了?”曹氏笑道,目光落在桌上的空碗,“喝了?”
顾十八娘点点头,曹氏不疑有他,欣慰地舒了口气。
“哥哥呢?去学堂了?”顾十八娘随口问道,视线在院子里张望。
曹氏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自责,叹了口气,“你哥哥他……去打柴了……”
作为读书人的后代,顾海自然跟父亲一样,是要读书以求入仕,小时候都是跟着顾父读书,后来大了,顾父屡试不中,虽然屡败屡战,但心裏也知道自己天分不高,只怕耽误了儿子读书,就给他交了束脩,到县城里的学馆读书去了,学馆里有一位名声不小的学儒。
顾父去世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顾海就越来越无心读书,从偶尔放学才去打柴补贴家用,到固定的三天打一次柴,到了族亲那里后,因为功课拉下了很多,备受族中子弟们嘲弄,导致顾海开始厌恶读书,最后彻底地放弃了进学。
像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除了读书入仕,没有别的更好的路可走。
顾十八娘咬了咬下唇。
“我回来了。”顾海的声音在外响起,“娘,开门。”
曹氏忙走出去开了门,顾海背着一捆柴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葛布短衣被他搭在柴堆上,只穿着里衣。
“哥哥,喝水。”顾十八娘端着水走到他跟前。
这还是第一次喝到妹妹主动送来的水,顾海咧嘴笑了,忙接过水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了,显然渴极了,曹氏在一旁看的心疼,扭脸抹眼泪。
“娘,昨日的柴卖了十文钱!”顾海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兴奋地掏出钱递了过去。
曹氏忙接了,含着眼泪夸赞他。
“……明日我去卖了这些,你不可再误了功课……”曹氏心裏自然是希望儿子读书,不忘嘱咐道:“……先生只怕要生气……”
这是他卖柴以来得钱最多的一次,为家里出力的激动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听母亲如此说,顾海立刻满不在乎地道:“误不了,这几天都是讲论语学而,父亲早教会我了,再去听倒是觉得啰嗦的很……”
“哥哥……”顾十八娘突然插话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父亲教过你,先生再教你,不是应该更高兴么?”
顾海被噎一下,看着妹妹亮闪闪的双眼,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要去的……”
见女儿一句话说住了儿子,曹氏不仅微微一笑,同时也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是女儿知道论语,丈夫在世时教过女儿读书,并且因为身子弱,也没学女红,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看书,她诧异的是,女儿的行为。
十八娘性子柔顺,都是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自己的意见,如今竟然知道劝说哥哥读书。
都说经历过苦难人才能成长,儿子知道打柴补贴家用,女儿也知道关怀哥哥……
曹氏低下头悄悄地擦去泪水,家里的日子实在是艰难了,这样下去,顾海的书迟早读不下去,还是回顾家亲族去,托庇族众,将来孩子们也能有个好前程。
“海哥儿,十八娘,咱们回建康去吧。”曹氏抚住孩子们的肩头,将儿子女儿拢在身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