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一百多号病人看完，胡小柠无暇分神去想别的。一个病人道谢离开后，迟迟没有人进来，她抬头一看已经十二点了。自己又是一上午没喝水，嗓子痒痒的，含了颗喉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甜甜的，是小护士早上给自己兑的那杯葡萄糖水。小护士敲门进来，“胡医生，上午的病人看完了，我去帮您打份饭来吧？”她摆摆手，“不用了，院长在哪个病房？”“陈主任怕你不放心，给院长安置在走廊尽头那间休息室了，有急诊的护士在守着，您要过去吗？”“嗯，我过去看看，你快去吃饭吧。”推开休息室的门，听到卢卡斯的声音，“妈咪下次你得喊我！我不是医生！一拳一个把他们全打翻！”“噗嗤——”她没忍住笑出声。“姐姐！”卢卡斯笑着朝她扑过来。胡小柠摸摸他的小脑袋，“怎么没去学校？”“下午要用的活动材料忘带了，我中午回家听阿姨说妈咪晕倒了，就替阿姨带饭过来啦。快来快来，就等你吃饭了。”凯瑟琳已经恢复了力气，“你上午没出什么事吧？”“没有，好着呢。”“那就好，以前的事——”凯瑟琳咬咬牙，“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用了，”她拒绝，“你如果想倾诉，可以找我倾诉，如果不想再提，我也不怎么好奇。”“真的？你不想知道我跟你爸当年发生了什么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呀，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凯瑟琳轻轻呼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尽管来问妈妈，不要听外面人乱说，有些事情都不是真的，人言可畏。”她把保温箱里的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她能感觉到凯瑟琳的小心翼翼，“我从来不怕这些，以后有什么事我来扛，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担心我扛不住这些。”卢卡斯牵着她的小拇指，轻轻摇了摇，“我是男子汉，以后我来保护你和妈咪。那些人，那些坏人，欺负你和妈咪的坏人，我把他们统统打倒！”“好，我们两个就靠你来罩了。”最后是一份小米粥，她盛了三小碗。忽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有点紧张，尤其卢卡斯——没想到刚夸出去的海口立刻就要兑现了，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请进。”门外一袭黑衣的男人提着一个更大的保温箱走进来。“你怎么来了？”胡小柠起身。“来找你吃饭，听导医台护士说妈晕倒了，让助理订了点饭，一起吃吧。”“不用了，我们已经准备好饭了，你们要吃就去你办公室吃吧。”凯瑟琳神色淡淡地道。她瞬间紧张起来，她这亲妈下人面子的时候那是真的上头。“妈～”撒娇意味明显，“先看看他带了什么呗？万一是你爱吃的呢？”“他带地，我什么都不爱吃。”好家伙，一点活路都不给。夜寒尘也不生气，一样一样摆出来放到茶几上，“您爱吃哪个就吃一口，都比较清淡，我问过护士了，可以吃。”她瞪大了眼睛，从昨天到现在，这狗男人猫起来的样子甚是委曲求全了。“不必了，你们要一起吃就去别的地方吃，我喝碗粥就要睡了，卢卡斯，你吃完早点去学校。”说完真的就只喝了两口粥，然后继续躺回病床上闭上了眼睛。胡小柠把桌上的菜一样一样收起来，拉着男人出门，“去我办公室吃吧。”男人还是刚才那副表情，出门前轻声对床上的人道：“妈，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凯瑟琳眼皮子动了动，还是没睁开。倒是卢卡斯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门，“你们去哪里吃？带我一个。”她原本还以为是小鬼头开窍了，坐下来才知道，完全是错觉。“我妈咪最讨厌香菇了，你怎么带香菇来？”“我姐姐看了一上午门诊，你不给她带点肉吗？她最爱吃肉了，这你都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夜寒尘都点头应声，表示接受。卢卡斯一直在挑毛病，菜倒是一口没少吃，半小时后，终于被司机送去学校了。她悄悄观察男人的表情，“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我真怕你憋出毛病来。”男人白她一眼，“多大点儿事。”“不对不对，你不对劲。”她按住他的筷子，“说完再吃。”男人表情有点不自在，“咳——其实也没什么，谁还不犯点错了？犯错了就得积极改正，你说对吧？”“对是对，但是，你这说的什么啊？犯什么错了你？”男人夹了一块土豆塞进她嘴里，“食不言，快吃饭。”上蹿下跳，逗了男人一中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但是很明显现在的夜寒尘完全不正常，因为他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暖男、绅士、不毒舌的好好先生。这就是她曾经的理想型，但是现在，她觉得十分别扭，“要不，你这段时间先别来找我了，咱们先凉一段时间，等我妈缓过劲儿来就好了。”“你在说什么鬼话？凉什么？什么东西要凉？我在网上看人家说找老婆都得过这一关，我这还不是正常的吗？”“你居然会上网查这些……”她今天一再震惊。“也不是我上网查，就是，我哥，去陈晨家的时候还被老丈人打了，在云霞镇熬了俩月，广场舞和太极拳都学会了才回来的，所以我觉得我丈母娘真的很温柔了。”“噗——”她一口白米饭喷出来，“你说谁？你哥？冷云杉吗？那个不会笑的冷云杉会跳广场舞了？哈哈哈哈，那要是跟陈婶子比，我妈绝对算是温柔了。”憋不住啊，一边吃一边笑。夜寒尘阻止不成，干脆用实际行动让女孩闭嘴。她满脸通红，瞬间就从大柠哥变成了小呆萌，小口小口喝着粥。男人的耳根也有点红，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垃圾，“我去丢一下。”乖巧点头。关门声响起，她悄悄看了眼门口，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才慢慢散去了一点。叩叩叩，“胡医生，可以进来吗？”她迅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没什么反常，“进来吧！”小护士拿着病历资料走了进来，“胡医生，你男朋友好帅啊！”她一愣，“男朋友？”“对啊，陪你吃饭那个，不是男朋友吗？我记得三年前在急诊科，就是这个，想不到您还真是长情啊。”“咳咳咳——其实他不是我男朋友——”“胡医生您就别推辞了，三年前在急诊科，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自己把自己的轮椅弄翻的。”说着还做了个侧翻的动作。“他自己弄翻的？”“对啊，我猜就是为了来找你的。”冲她眨了眨右眼，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而且之前付医生故意打电话叫那个什么温什么的来这里产检，就在我们导医台那边打电话，说什么要让谁看到，想来就是你了。”果然小护士们是最清楚医院八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