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我怎么说得了?我说得总对吧!该死的巴克能顶两个魔鬼!”这是第二天早晨费兰柯斯的话。当他发现斯佩茨不见了,而巴克则遍体鳞伤,他就把巴克拉到火堆边,借着亮光把队友请了过来:“该死的斯佩茨,作起战来像魔鬼一样,你看把巴克咬的。”费兰柯斯说着,观察着巴克浑身到处裂开的口子。“挨千刀的巴克要是争起来那就是两个魔鬼。现在可好了,好日子来了。没有了斯佩茨,就没有麻烦了,这是肯定的!”波罗特捆绑着营地的器一具,装上了雪橇,赶狗人开始给狗们套挽具了。巴克快步走到斯佩茨的位置,那意思是要当领头狗。但费兰柯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把索迩莱克斯领到了这个令群狗们都向往的位置上。依他的判断,他认为索迩莱克斯是最好的领头狗。巴克愤怒地跳到了索尔莱克斯的前面,把它赶到了身后,自己站到了那个位置上。“厄?厄?”费兰柯斯极高心地拍着大一腿喊了起来:“看看这个该死的巴克!它杀死了斯佩茨,它还想要干它的工作!”“走开!你这个家伙!”他喊到。但巴克却拒绝动一动。他抓住巴克脖子上的皮,巴克恐吓地咆哮着表示不满。他把巴克拉向一边,又换上了索迩莱克斯。索迩莱克斯不喜欢这个样子,平静地表示了它害怕巴克。费兰克斯仍很冷酷而顽固。但当他转过身时,巴克又一次把并非不想去的索迩莱克斯换掉了。费兰克斯生气了:“听着,你这个坏家伙,我就把你放到这里!”他叫喊着,反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根大棒子。巴克想起了那个穿红一毛一线衣的人,就慢慢地退了下来,它再也不企图换下索迩莱克斯了。索迩莱克斯又一次向前走来。巴克转着圈子,苦涩而愤怒地叫着,看着费兰克斯是否把大棒子砸下来。因为它对大棒已经变得聪明了。赶狗人开始干他的活,他叫着巴克,准备把它安置在戴夫前面它原来的位置上。巴克退了两三步,费兰克斯向它跟前走了几步,它又退了几步。这个样子过了一会儿,费兰克斯扔掉大棒,认为巴克是害怕挨打。但巴克却公开地叛变了。它想,不是要逃避大棒,而是要谋求领导地位。这地位是它的权力,它已经赢得了这种权力,并且它还不想让这种权力的分量有缩减少。波罗特走过来帮把手。他们两个追着抓它费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向它扔棒子,它躲开这些棒子。他们骂它,骂它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骂它的最远古的祖先传下来的子子孙孙,骂它身一体上的每一根一毛一发,骂它血管里流动着的每一滴鲜血。它不想跑开,但却围着营地转来转去。很明白地表明,它的要求只是要礼遇,它要进来,它要被善待。费兰克斯坐了下来,挠着他的头。波罗特看着表骂着。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应该一个小时前就上路了。费兰克斯又挠挠他的头,他使劲地摇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对着那个秘密人员露齿笑着。对方耸耸肩,表示他们正在很被动,并被击败了。然后费兰克斯走到索迩莱克斯站着的地方,叫巴克。巴克用狗的方式笑了,可它还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一段距离。费兰克斯松开了索迩莱克斯的挽绳,把它拉回到原来的位置。狗队套着雪橇的装置原地未动,随时准备着要出发。巴克站在前面,但它觉得还是不安全。费兰克斯又叫了它一次,它又笑着跑开了。“把棒子扔掉!”波罗特命令道。费兰柯斯同意了。巴克快步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笑着,在队伍领头的位置上跳来跳去。它的挽绳套一紧了,队伍出发了。两个赶狗人领着,冲向河边。赶狗人如此屈尊看中巴克。要知道他们两个本身就都是魔鬼一样的人,在他们看来,就连今天这天气都还早着呢。他们过去还真是把巴克这家伙给低估了。在一个限度内,巴克担当了领导的角色*。它知道什么地方需要判断,需要快速思考,需要快速行动。它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超过斯佩茨的能力,这些都是费兰克斯过去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能与之相匹配的。这是一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同伴,并使同伴快活起来的行为。而巴克很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戴夫和索迩莱克斯并不在呼领导的改变,这不是它们的事,它们的工作就是受苦,在旅途中忍受巨大的苦难。只要它们不受到干涉,它们就不关心发生了什么。比利,它一直都是好一性一*子,它能满足对它的所有要求,只让它听从命令就行了。但狗队里的其他成员,在斯佩茨的最后日子里,已经变得很是任一性一*了。但它们现在的吃惊是巨大的,巴克已经把它们都给整顿好了。派克紧跟在巴克后面,它的胸带上从来都不少拉半点强迫给它拉的重量。它快速地、重复地拉着、向前跑着。在这第一天的前半部份时间里,它拉的东西超过了它一辈子任何一个同样的时候。在营地的第一个晚上,乔,那个瘦骨如柴的狗,被狠狠地教训了一下。这在斯佩茨时代是从来没有被成功地做倒过的。巴克只是简单地用它超重的体重压在它的身上,一直压得它停止嚎叫,开始可怜而悲哀的呜咽。整个队伍的基调、主旋律被鼓动起来了,队伍恢复了往日的一团一结,整个狗队又一次像一只狗那样行进在征一途上了。在一个叫快速划冰场的地区,又加进来了两只当地强壮的狗,替克和库那。巴克的名声打破了群狗们对费兰克斯的服从。“从没有一只像巴克这样的狗!”费兰克斯叫道:“是的,从来没有!它值一千元!上帝呀!你说呢?波罗特!”波罗特点头称是。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一天比一天一强烈。旅行处在绝佳的状态之中:货物装得好、装得结实、老天也没有下新的雪来打搅、天也不是很冷,气一温一只降到零下五十度。整个征一途一直如此。两个赶狗人轮换着,或坐雪橇或在旁边奔跑。而狗们一直都在奋勇向前,很少有停顿。三十里河的冰比较厚。他们一天里奔过的路程在过去要跑上十天。在一个奔跑的全天里,他们从理?巴杰湖边一气跑了六十英里到达了名叫白马快奔的地区。接着又跨过了叫玛石的沼泽地、塔给石地区和七十英里的奔呐特湖。他们飞快地奔跑着,使得轮流在雪橇下面跑着的那个人被雪橇绳子的一端一路都在拖着跑。第二周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登上了白芒芒的派思山的顶端,又沿着斜坡一路下到海边山脚下被满船灯火照得通亮的斯卡歌瑞城。这是一个创记录的奔跑,十四天里他们平均每天都要奔跑四十英里。在到达斯卡哥瑞城后的三天时间里,费兰柯斯和波罗特在城内的主要大街上颠三倒四、跌跌撞撞,到处应邀和人喝酒。而狗队则在那些非凡的狗和长途旅行者之中成了一伙被崇拜、被尊敬的不变的中心。其时,有三四个西部的坏家伙渴望着要向全城的人挑战,他们和那些急一性一*子的受苦人打谜语,于是大家的兴趣就都转到那方面去了。接下来就来了官方批准的命令。费兰柯斯把巴克叫到了跟前,楼着它的脖子,哭了。这是费兰柯斯和波罗特最亲密的表达友情的方式了。和别的人一样,他们为了一些货物而忘掉了巴克们的命,他们把巴克它们换给了别人。一个半血统的苏格兰人负责巴克和它的那些有十几只狗做同伴的狗队。它们将沿着那疲倦的踪迹再返回到道森地区去。现在往那儿跑已经没有了月光,也用不着记录时间了,有的只是每天繁重的苦役,后面拖着沉重的货物。因为这是辆邮件雪橇车,装着世界各地的人给在这极地附近寻找黄金的人的话。巴克不喜欢这样,但它还能挺得住。仿照戴夫和索迩莱克斯的方式,它是很以为骄傲的。看看它的那些同伴们,它们是否也以此为骄傲,分享着它们公平的那一份呢?这是一种单调的生活,像机器一样地有规律,这一天和那一天一摸一样。每天早晨,在一个固定的时间里,炊事员转了出来,火生了起来,大家把早饭吃了。然后一些被撕一裂了的帐篷和别的什么器一具装上了狗车,他们就上路了。一两个小时后,黑夜完全降了下去,警示着黎明的到来。到了晚上,选好了营地。一些人支帐篷,另些人砍木柴,用松树枝做一床一。还有一些人化冰、烧水和做饭。狗们也被喂了,它们加起来有一百多只呢。在给它们喂了鱼后,有一两个小时可以和别的狗闲逛闲逛。当然闲荡也是一件好事,但仅只如此,这就是它们一天的特色*。它们中有凶猛的战士。在经过最激烈的三次战斗后,巴克掌握了控制整个狗队的权力。以至于当它竖一起狗一毛一发怒地显示它的牙齿时,狗们就都走开了。最首要的,也许是,巴克喜欢蹲在火堆边。后腿蹲下,前腿伸到前面,头抬起来,眼睛闪着梦幻的光。有时侯它想起了法官磨房主,和那所处于太陽能亲一吻到的桑塔?克拉拉山谷的大房子;想起那个水泥做成的游泳池;想起伊斯拜尔,那只墨西哥的无一毛一狗,和图茨,那只日本哈巴狗。可是更经常地,它还是想起那个穿红一毛一线衣的人;想起柯利的死;想起和斯佩茨的大战;想起那些它吃过的和想吃的好东西。它是不想家的。它对那种神圣的出生地——陽光之地的感觉是非常朦胧,非常遥远的。对家的记忆没有权利越过这样一种东西,这就是它的遗传。这种遗传给了它从没有见过的相同的东西。这种本能(这只是它祖先传下来的)一直流传到最近的日子。对它来说,这种遗传、这种本能已经加速地变成它现在的活生生的东西了。有时,巴克蹲在那里,双眼梦幻般地闪着光,那光看上去像是另一堆火。蹲在火边的时候,它能看到另一个不同的半血统的人在它面前烧烤着什么。这个人短腿长臂,浑一圆浑一圆的肌肉包在多节的骨头上,头发很长、很乱,头顶在眼睛上面稍稍一点就向后倾斜过去。这人的声音很怪,看上去很怕黑夜。黑暗中他一直都朦朦胧胧地显现着。他抓牢自己的手,那手在膝盖和脚之间的部位悬着。他能把一根装有重石的棍子快速地扔到尽头。他全身赤一裸一,一块破烂不堪、烧焦了的皮悬在后背的下半部。他身一体上一毛一很多,布满了胸脯和双肩,延伸到胳膊和大一腿的外侧,看上去就像是铺上了一张厚厚的皮一毛一。他站不起来,躯干从一臀一部起向前倾斜,双一腿从膝盖起向前弯曲。他的身一体有着特殊的弹力。他特别能跳,几乎像猫似的机敏。他仿佛生活在一个永久不断的、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令人害怕的环境中似的。曾有好多次,这个多一毛一的男人头放在双一腿之间蹲在火边睡觉。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肘子就支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头,仿佛是用那多一毛一的胳膊挡雨似的。而在火的那一边,在圆圆的黑暗中,巴克能看到很多闪光的碳火,三三两两地。总是三三两两地,它知道,这都是那些牺牲了的野兽们的眼睛。它能听到它们的一尸一体在地下丛林中的碰撞声,和它们在黑夜里发出的吵闹声。在于肯河边的这些梦想和那些懒懒的眼睛里闪射一出来的光,以及那些声音和另一个世界的景象会使巴克的一毛一发沿着它自己的背长起来,竖一立在它的肩膀和脖子上。直到它低声压制地打几个响鼻,或者软一软地咆哮几声。那个半血统的厨师就会看着它:“嗨,巴克,醒来!”随之那另一个世界就消失了。它就会打着哈欠,伸展前肢后腿,仿佛刚才是睡着了似的。这是艰苦的旅程。邮件车挂在后面,沉重得很,狗们累极了。它们的体重在下降,身一体状况极差。当它们返回到道森时,至少应该需要休息十天或两周。可是两天后,它们又从巴拉克斯下到了于肯河谷,拉着外地送过来的邮件。狗们都累坏了,赶狗人也发着牢一騷一。这次每天都在下雪,这使得情况更糟,这意味着这是一次阻力重重的旅行。狗们拉起来更吃力了,而赶狗人也对狗们更公平了,更关怀了。每天晚上,狗们总是先被照顾,它们吃在赶狗人的前面。没有人再穿睡袍了,睡袍都被盖在了他所驱赶的狗们的腿上了。可是狗们的力气正在用尽,体重还在下降。由于入冬以来,它们已经旅行了一千八白英里,挂着雪橇跨过了这整个倦倦的路程。一千八百英里将对生活发生最凶险、最难过的影响。但巴克还是挺了下来,它使它的伙伴们一直都胜任它们的工作,遵守着纪律,虽然它也是非常地累。比利每天晚上都在睡梦中定时叫着、呜咽着、打着响鼻。乔比以前更加愁眉不展。索迩莱克斯比以前更加不易接近,不是一胡一走到这里就是一胡一走到那里。但戴夫受罪最多,它肯定什么地方有一毛一病了。它变得更加发愁,更加容易暴躁。一到营地,它马上就倒在窝里,赶狗人就到它的窝里去喂它。一次,没有等到解一开绳套它就倒了下来,一直到第二天上绳套时不帮它它都站不起来。有时侯,在路途中,当雪橇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住停了下来,或者又要使劲拉动才能启动,戴夫都会痛苦地叫出声来。赶狗人给它做了检查,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所有的赶狗人都对它关心了起来,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谈论着它,叼着长长的烟斗,一直谈到上一床一睡觉。一天晚上,他们开了个会,它被从窝里带了出来,来到了火边。它被多次挤抱,弄的它大喊大叫。它的身一体里面肯定出一毛一病了,它的骨头没有断。但到底是什么,赶狗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在去卡斯尔?巴的时候,戴夫虚弱得一路上到下了好几次。半苏格兰血统的赶狗人停下雪橇,把它从队伍中拉了出来,使挨着它的索迩莱克斯能快速走过来。赶狗人的想法是想让戴夫休息休息,让它跟在雪橇后面闲跑。由于生病,戴夫一直怨恨被带了出来,在没完没了的征一途中它一直都在哼哼着,嚎叫着。它看到索迩莱克斯在应该是它呆的位置上拉着跑了那么长的时间,它就从它那破碎的内心深处往外呜咽着打着不满的响鼻子。在这种苦役般的旅途中,骄傲本是应该属于它的。因此,尽管它病得都快要死了,它还是不能忍受别的狗来做它的工作。雪橇就要启动了。戴夫在被踏平了的道路边松一软的雪中挣扎着,用牙咬向索迩莱克斯,向它冲过去试图把它一逼一到一边的软雪中。戴夫拼命地反抗着跳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在了索迩莱克斯和雪撬之间。于是引来了一阵悲伤而痛苦的抱怨、嚎叫和怒吼。半血统的赶狗人试图用鞭子把戴夫赶开,但它不顾鞭打的疼痛,而赶狗人也不忍心使劲去一抽一。戴夫拒绝跟在雪橇后面平静地奔跑,那样跑起来太过容易了。它挣扎地跑到路边的软雪中,但在软雪中奔跑起来更加困难,这样它就一直跑得一精一疲力尽。终于,它累得躺了下来,可怜地悲叫着。雪橇磕磕绊绊地、长长地把它拖着向前走。用尽最后一点残余的力气,戴夫挣扎着半躺半睡地跟在雪橇后面跑着,好不容易来到了下一站。它摇摇晃晃地走到雪橇中它的位置跟前,站在了索迩莱克斯旁边。赶狗人稍稍停了一下,从后面的人那里点着了烟管,走了回来又启动了他的狗队。狗队明显是非常费力地摇摇摆摆地要上路了,可好不容易地打了调头,它们却惊讶地停在了那里。赶狗人也很吃惊,雪橇竟没有动,于是他就和他的同志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戴夫正死命地冲向索迩莱克斯,稳稳地站在了雪橇前它原来的位置上。戴夫的目光中充满了抗辩和恳求,使赶狗人很是为难。他的同志们谈起了怎么才是一只好狗。一只好狗,宁可你把它杀死、把它的心掏了出来都不愿不工作的。他们回忆了很多狗们的例子:那些狗,老的不能再拉雪撬了,或者受伤了,就因为是被从旅途上裁减了下来才死去的。赶狗人对这样的例子是多么的难过。今天,戴夫就要死了,它也应该死在路上。只有这样,戴夫的心里才能满足。于是它又被套一上了绳套,它为自己这么一只老狗还在绳套一上很是自豪。它不止一次无意识地从它受伤的身一体里痛苦地喊出声音来,好几次它倒了下来被别的狗拖着走。终于有一次,它摔倒了,再也没有起来,雪橇从它身上越了过去。其后,它的一条腿就断了。可戴夫还是终于坚持到了营地。它的主人给它在火边找了个地方。早晨发现它太虚弱了,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到了上绳套的时候,它费劲地爬到主人跟前。经过一阵痉一挛地努力,它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又倒下了。然后它又像蛇一样地慢慢蠕一动着,向前爬到了正在上绳套的同伴们跟前。它冒险地伸出前腿,支撑起身一体来,做着套绳套的动作。它努力地套一上了绳套,吃力地迈开了前腿,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它用尽了力气支撑着。同伴们看着它倒在雪中喘着气,而它也满怀热望地看着它们。可是,当它们走过一条皮带似的大河拐弯的地方时,就再也听不到它悲伤的呜咽声了。雪橇队迟迟疑疑地向前走着,半血统的苏格兰人慢慢地返回到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人们停止了谈话,一声左轮手|槍的槍声响彻云空,半苏格兰血统的人急匆匆地走了回来。鞭子使劲地向着,铃铛清脆地叫着,雪橇磕磕绊绊地上了路。可是巴克知道,每一条狗也都知道,在河边树林带的后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