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到惶恐,他睁开眼,看到桌上遗留的发簪。银质的簪子,古朴精致,上头镶嵌的一枚细小的碧玉,光泽圆润通透,曾插在她的乌发间,显得内敛朴实,却又不失高贵之气。这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物品,他本该毁去,但最终却收进了怀里。
离开朝翔苑,发现各处的灯,都已经点上,月亮,也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夜里的辰王府,异常安静。园中亭台楼阁,小桥曲水,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下,仿如幻境,但他却无心观赏。
不知不觉,来到朝禾苑。不算很大的院子,有一半的地方,都用做了炼药房。
房中,齐澈手扶案台,凝眉深锁,看着面前的一个个装满各种珍稀药材的罐子,神情极为专注,连屋里何时多出一个人,都浑然未觉。
四五本厚厚的笔录,在旁边一字铺开,南宫晔的目光,投在一本被翻得破旧的封面上,“生死蛊”三个字,赫然清晰入眼。
“半个月不去军营,就是为了研究这个?”南宫晔突然出声,惊得齐澈差点打翻案上的药罐。诧异回头,笑着问道:“王爷几时到的?”
南宫晔没有回答,随手拿过那本关于生死蛊的笔录,随意翻了翻,淡淡道:“生死蛊早已灭绝,你还研究它做什么?”
齐澈目光微闪,不答反问道:“王爷也知道生死蛊?”
南宫晔随口道:“曾听人提过一两句。”大概是说,这种蛊毒阴狠异常,凡中者,生不如死。
齐澈又问:“那王爷听人提到的,是哪些?”
“不多。说来听听。”南宫晔翻了两页,多半是记载蛊毒出处、药理属性,及相生相克之理。他对药材向来没有研究,看着只觉无趣又繁琐。便合上笔录,往案上随手一丢,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齐澈道:“生死蛊,可谓天下第一奇毒,极为霸道。中者毒发,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如果没有足够的生存意志,连一次毒发也撑不过去。这种毒至今有千百年的历史,据记载,千百年来,如无解药,没人能撑过三次毒发,唯有一人例外……”
说到此处,齐澈语气微顿,观察南宫晔的神色,以为他会发问,但看起来,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齐澈略略皱眉,南宫晔这时接道:“据说此蛊也有好处,能增强人的武功修为,可令一个毫无内力之人,在短短数年之间,习就百年难练的绝世神功,可有此事?”
“不错。曾有人为报家仇,亲食蛊毒,却又因为受不住蛊毒的折磨,而拔刀自尽。后来,这种蛊毒,多是邪恶之人用于训练和控制自己的奴隶,使得他们武艺超凡,而又慑于毒发的痛苦,不但不敢背叛下蛊之人,更竭尽全力保护其性命。因为一旦下蛊之人死了,中蛊之人,多则三年,少则三月,必死无疑。而这种蛊毒,并未灭绝,至少我知道的,这世上,还有一只,在一个女子的体内,达十年之久。”
南宫晔有些惊讶,进而鄙夷道:“为了活命,甘愿受人操控,如此苟且偷生,毫无尊严,倒不如不活。”
“王爷与那名女子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如王爷所说,那名女子在她的武功可以杀死下蛊之人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设计杀了他!宁愿承受三月一度的生死折磨,也不愿受制于人!”
南宫晔微微一震,他不过随口说说,毕竟没受过那样的痛苦,不可能知道蛊毒发作的感受。
“这个女子,倒是值得尊敬!”难得赞赏,南宫晔问道:“她,还活着吗?”
齐澈道:“活着。”
“找到解蛊之法了?”
“目前还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南宫晔叹息,发自真心。那样的女子,的确是可惜。但如果他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就绝不是一句惋惜,那么简单。
“王爷,”作为下属,有些话,齐澈很想说出来。但作为朋友,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他应该尊重她的意愿。事已至此,伤害已经造成,无从弥补,现在说出来,除了多一个人悔恨伤心,还有什么用?齐澈叹气,“有些话,也许王爷不想听,但齐澈还是想说。”
“如果是关于她,就不用说了。”南宫晔沉目,起身要走。齐澈却道:“王爷来此,不是为了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吗?”
南宫晔身形微僵,之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来朝禾苑,现在知道了。但现在,他又不想知道,或者,是不敢。
“这本笔录,是关于生死蛊的详细记载,王爷若有兴趣,不妨拿去慢慢研究。”
不知被翻过多少遍的破旧笔录,递到跟前,南宫晔没有接。
齐澈无奈叹道:“想想中了生死蛊的那名女子,她的生命里,一定有很多遗憾和痛苦,有些东西,她想珍惜都未必有机会!但是王爷却可以,虽然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挽回,但只要有心,从现在开始珍惜,将来就会少一些遗憾和悔恨。齐澈还是那句话,如陌并非无情之人,恰恰相反,我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长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