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我,语气忽然变得凝肃:</p>
“不管我是谁,你难道不关心我为什么要杀你?”</p>
我笑笑,迎上他的眼光,</p>
“我也许会问,”我说,“但要等我死到临头。”</p>
我真的想知道他是谁,这个熟悉得有如宿命的青年他究竟是谁。</p>
我想起三天以后他将在我的刻意安排下逃出王府,不禁觉得些许惘然。伏在王府对面济盛堂的房檐,望着苏唯渐渐远去。仍是这样居高临下地望他,那个晚上是以为不复可见的绝望,今天却是失而复得,恍如隔世的眷念与珍惜。</p>
但我并没有立刻随他离去,我留下,看看他的身后会不会有人跟踪。</p>
蜿蜒的红墙内偌大的王府依旧沉寂,深深院落,重重飞檐。我不知道我的仇人,他究竟在哪一个院落,哪一重檐下。</p>
我只觉深沉的迷茫,透入心头的冷,这样长的寒冬,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有尽头。</p>
就在那时王府里某一个角落忽然亮起了灯火。听不见声音,却知道有人静寂地穿梭,往来忙碌。</p>
天空依旧很黑,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不久以后,几盏微光向着后门迤逦而来。</p>
然后后门咿呀地打开,有人点燃了门廊上悬挂的灯笼。</p>
霎那间亮起了那一点微红,然后,又是一点。</p>
这样单薄的红光里,街心的残雪都变得凄然。</p>
三四个家人打着晕黄的灯笼出了后门,站定。</p>
又四个人,抬出一顶暖轿。</p>
然后,才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静静地出来,自己掀了轿帘,弯腰,上了轿。低低的一声吩咐,轿子便朝禁宫的方向走去。</p>
更鼓就在此时忽起,绵绵悠长的回音。</p>
正是卯时。</p>
我的仇人已离府去了禁宫。</p>
我再也无法企及的更深的宫廷。</p>
我没有回林叔的菊园。</p>
我无法当面向他解释我失败的原因。</p>
我在城中游走,最后我发觉我走回了我从前的家,如今的一片废墟。</p>
最后的一堵残垣已在五年前的一场大雨中坍塌,瓦砾焦椽已被人渐渐清走。</p>
我蹲下,十指深深插入地上的泥土,仿佛这样,便可以触到我的家人流在这里的血。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年,我相信三十八条性命的血依然留在这片土里,永不会消失。</p>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缓缓起身,看见林叔就站在我的身后。</p>
“对不起。”我垂头说。</p>
“苏唯已经告诉了我。我想你会在这里。”他又笑笑:“还有机会的,只要你愿意。”</p>
他的语气间颇有深意,我询问地望着他。</p>
他犹豫了片刻,才说:“也许太委屈你。不过,眼前有个机会,可以安排你进襄亲王府做厨下丫环。”</p>
我震动,一时没有回答。</p>
“皇上出巡,他代为摄政,三个月不会回府。你会有足够的时间熟悉王府。如果觉得危险,他回府以后你可以离开。”</p>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淡淡地说:”愿意的话,五天以内回来找我。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唯。”</p>
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因为我已前无去路。</p>
每一次机会也许都是最后一次。放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有。</p>
即使三个月后我无法再混迹于人群隐藏在他身边,至少可以在他回府之前了解他的起居之所以及王府的侍卫警戒。</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