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象是与我一起坐了三年的牢。</p>
但是她看见我的神情就如今日这般安祥平静。</p>
仿佛只要我回来,我们就可以一切从头来过,尽管岁月如刀已将过往斩得七零八落。</p>
我不敢伸手,我怕惊扰了她这样平静的安眠。</p>
过去的三十五年她少有这样的安眠。</p>
就让我这样全心全意守护着她,就象我小时候她无数次为我守护。</p>
我本以为我的心已经失去了感觉。</p>
但是忽然间我又感到了刺入心肺的冰冷。</p>
那一线冰冷缓缓而从容地潜入。</p>
然后又缓缓而从容地抽离。</p>
在我身体里留下一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空隙。</p>
我慢慢回过身,看见那女子冷冷切切的眼神,还有她手中丝毫没有沾血的薄刃。</p>
我不知道那乍起的心成齑粉的剧痛是因眼前这女子,还是我的背伤,还是因为我终于知道,就在今晚我失去了所有一切。</p>
我的眼前浮起一层黑雾,仿如被抛落在亘古以前的洪荒旷野,所有的光明都在迅速隐没。</p>
我的梦是永恒的晚上,他是一个永恒的背影,穿着白衣。</p>
原来那白衣是他的孝袍。</p>
我清楚地知道我该在此时杀他,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正被他的嬷嬷占据。他俯身在她的床前,他在细看她的脸。</p>
微弯着腰,他的背影仿佛都快要被难以承载的悲伤压断。</p>
我摸上我的刀,摸上在我的袖里变得温暖的刀锋。冰冷刀光映上他的背影,我一步步向他走近,他毫无察觉,我向他走近,走近……</p>
我一直走到他身后一尺。</p>
他没有一丝察觉。</p>
就在这时起了一阵微风。</p>
素白的帐幔高高卷起。在那些白色织物的摺皱间我依稀看见父亲母亲的脸。</p>
他们的脸色与帐幔一般苍白,几乎无法区分,仿佛刚自另一个世界游回,却又快要消失。他们望着我,无言而惨切。他们什么也不说,然而我知道他们想要说些什么。</p>
我对他们点点头,请他们放心。</p>
于是他们静寂地缓缓地浅淡下去,象织物上的水迹在阳光下慢慢蒸腾。</p>
我很平静。</p>
我收回目光。</p>
我望着眼前这男子的脊背。</p>
我双手握住我的利刃,缓缓从容地刺下。</p>
我的锋刃没有遇到一丝阻隔,我觉得我刺入的是一泓水,是一片云,或是一场虚空。</p>
我同样缓缓而从容地拔出了我的刀。</p>
刀锋很薄。</p>
血在他的白衣上只是细细的一线。</p>
然后才慢漫浸染开来,如开在他衣上的一朵艳丽的花。</p>
他回过身,望定我。</p>
他咳嗽。</p>
他的嘴角呛出了血。</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