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话脏话一摞一筐地说,似乎也没了忌讳;孟缇趁几人不注意,悄悄俯身抓了一把石头,纵身跳上废墟,按照直线距离奔跑,废墟堆的尽头就是丁雷带他进来的小路。
速度就是生命,一咬牙压下所有的恐惧心,忍住脚疼,从磕磕绊绊的废墟山丘上穿过去,只听得脚步声真真逼近。
她个子修长,腿也很长,跑步速度很快,虽然比起专业运动员差了很多,但百米成绩在院里的运动会上也是拿了奖的。可现在情况不对,一旦跑起来才知道刚刚小腿的撞伤远比她想象的严重,而她身上的书包此时也成了负担。
她跳下最后一块水泥板后一回头,果然看到几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追过来,她一扬手把手里的石块扔出去,继续回身狂奔;小巷子遥遥在望,加快了脚步。
人太心急就难免顾首不顾尾,都没有想到居然踩到了水洼,脚下一滑就超前摔倒在地,在些微的路灯下,她眼看着地面朝自己眼前逼近,手摁向地面,迅速的一侧头,右脸就跟磕磕绊绊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下摔得她眼冒金星,整张脸顿时热辣辣地疼起来,耳朵都在鸣叫,牙齿不慎咬破了嘴唇,嘴裏都是咸咸的味道。
好容易支着手臂坐起来,回头一看,黑色中丁雷和他的同伙的不过几米之遥。
无可抑制的恐惧袭击上心头,她在压迫的绝望和浑身的疼痛中再一次挣扎着要站起来,可那根本就是无用功,身体太疼,所有的勇气都用完甚至透支了,浑身鼓不起任何力气,那一瞬间绝望得恨不得死过去;可下一秒,不知名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有人从后抱住了她的双臂,扶着她站起来。
这个晚上已经惊吓够多,但还是感谢那个帮助她的人。她咬着唇,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看到月光下赵初年的脸,五官分明,英俊犹如神邸。
孟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泪顿时就滚下来,可嗓子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声音已经不听大脑的使唤了,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不松手。
赵初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拭去她的脸上的泥土,又从大衣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的血迹,又扶着她在路边的残缺墙壁上坐下,一展手臂脱下半长的黑色风衣“唰”一下展开,披在她身上。
孟缇怕冷似的抓着大衣的领口,无声地看着赵初年。
赵初年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阿缇,别怕,乖。你先等我一下。”
他转身朝着孟缇的来时路走过去,看着刚刚追过来的丁雷以及他的同伙,眸光是彻底冷却的,在几人的面孔上来回扫了一次,以丝毫没有温度的语气开口:“是你们几个找她的麻烦?”
丁雷一迟疑,没有说话。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穿着白色的衬衣,好像在黑暗中发光一样。虽然看不太清楚脸,但从他一步步走路过来的姿态也知道他绝对不是好打发的神色。他的声音听不出怒气,冷到极致,但恐怕也是怒到极致,狠到极致了。
有人不耐烦起来,冷笑:“从哪里滚出来的就给我滚回去,老子——”
话音未落就被人扇了两个耳光,声音是如此的响亮,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丁雷更是目瞪口呆,他自认为是打架高手,可根本没有看到这个男人是怎么移动同伙面前,又是怎么出手的,茫然侧头,只看到同伙被打得站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若干步,这么黑的夜晚,居然也可以看到他两边的脸迅速的红肿起来,鼻血正大滴大滴地溅落地面。
丁雷知道这次麻烦大了,但他也是不肯示弱的人,绝对不会在强敌面前说出半句软话,一咬牙一拳就朝赵初年打了过去。这样宛如市井流氓间的斗殴看在行家眼底自然是毫无章法,赵初年侧身闪开,一只手扼住他的手肘,另一只手轻巧扣住他的肩胛骨,几个手指一用力,清脆的“咔嚓”一声和丁雷高声的惨叫同时响起。
孟缇坐在断墙上,目瞪口呆看着丁雷抱着软软的右臂瘫坐在地上,听着他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她呆若木鸡,从来不知道赵初年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简直是从武侠小说中提到的高手,几秒之内局势全变。
她脑子发昏,可目力还是不错,闪过的刀光划过眼前,她惊慌失措地立刻叫出来:“赵老师,你左边那个人有刀!”
赵初年哪里需要她提醒,在看到刀光的一瞬间抬起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一声闷响和骨骼的“咔嚓”声之后,就只看那人重重跌落在几米后的地上,刀子也斜斜的飞了出去,大概是撞到了石块,撞击声音异常悠长。
丁雷不叫了,坐在地上吼:“你他妈到底是谁?”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赵初年沉声说了这句,语气微妙地一顿,闲庭信步般踱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子,闲闲地吹了吹刀锋,走回来在丁雷面前缓缓蹲下;月光照在刀背上,反射进丁雷的眼睛,他忍受不了地转移了视线。
赵初年神气自若,扼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用刀身敲敲面无血色的丁雷的脸,不紧不慢继续说下去,“看在你们还年轻不至于太无可救药的份上,我今天先饶过你们。小混混行径立刻给我收敛,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弱小,那怕是只路边的流浪猫,我都会找出你们所有欺负过的对象,把你们送到监狱里去,判个三五年。至于读书,那是一辈子都不用再想了,哪个学校会要坐过牢的犯人呢?”
“当然这只是最光明的手段,至于让你们残废瘫痪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你们这样三天两头打架的人,什么时候出点事故都是正常的吧。如果想试试半身不遂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大可以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反正你们已经是父母的耻辱了,所以我猜,不会再介意给父母添一辈子麻烦的。毕竟养儿不教父母之过,对不对。”
孟缇一瘸一拐地走到赵初年身边,从远处看着地上那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又看看赵初年的侧脸。她绝对不同情他们,也隐约觉得赵初年这番话岂止是威胁,让人肝胆俱裂都是可能的。
赵初年站起来,随手一扔刀子,贴着丁雷的鞋子钉入地上,入地寸余,给这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加上了完美的脚注。
赵初年转身过来,跟孟缇的视线恰好对上。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恐惧,更多的是惊讶。赵初年一把打横抱她起来,朝小巷入口走出去。
孟缇何尝被人用这么亲密暧昧的姿势这么抱过,一时间身体和大脑同时僵硬了,理智不知道从那个角落跑出来,指挥着她的四肢挣扎了一下。
挣扎完全无效,赵初年反而抱得紧了些,低下头,鼻尖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温柔地低语:“别动,乖啊。让我抱抱你,你的腿好像伤到了。”
他衣服和身体都有好闻的味道,孟缇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睡过去了。明明有着安静而干净的气质,为什么刚刚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那样一通话。
孟缇仰头去看他。抱着她的这个年轻男人鼻子高挺,直视前方,下巴微微有些扬起,曲线有一种令人心折的弧度,在夜色中透着淡淡幽蓝。颧骨下有着淡淡的阴影,像一道经久不散的刻痕。他有着浓而细长的眉毛,颜色比竟然比此时的夜色还要深上一点,像是梦境一样深刻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