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澄明,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满意,确实,今日一番畅谈,很是痛快,只是这世上很多事,不能由着性子与心意来,大元现在形式大好,但是存在隐患,过犹不及啊。从洛老二人心中,多少得知,对那位大元锦王,是敬重有加,这样的人入主后宫,是福是祸尚不好说,而后宫是另一个战场,是君王权衡朝堂最重要的一步棋子,而眼下,这大元后宫明显是一盘死棋,日后大定,朝前如何安定牵制?光凭权恩,没有连襟不牢靠啊!璇玑收拾完家具,静手起身,“爹爹,他是君王,岂会不知后宫平衡之术,早已身不由己了,现在是乱世,大元的臣子他能震慑一二,可天下大定之后,需要顾忌的方方面面太多,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到时候和何等景象,尚不可知,爹爹又何许杞人忧天,开国之君,后宫怎可能平静,爹爹现在要算的,是谁能踏上最终的帝王之路。”这乱世,瞬息万变,算一步走一步便是,至于往后,忧之过早。樊云龙拉回思绪,看向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儿到底见识不凡,只是太稚嫩了些,身为君王,心性已定,朝令夕改,才是忌讳,那大元锦王也非寻常女子,人心再变,终有初心,也罢,算尽天下又如何,樊家入世势在必行,不也要权衡再三,事临己身,才知机关算尽徒劳无功。“你下去吧,爹爹自己待会。”樊云龙挥了挥手,洛相此次前来,势必要个答案,也没有周旋之意,那樊家也该慎重考虑了。璇玑点头,静静退出茶室,步至门外,听得一路风声,脑中不由想起那日漫天飞雪中那大元陛下杀伐果断的一双浩瀚双眸。洛老和白云曦回到住处,相顾无语,这樊云龙不愧千机主,说话滴水不漏,对天下大势分析透彻,大元和南蜀势均力敌,北冀大势已去,分析的不偏不倚,话里话外,却听不出半丝弦外之音。“出门多日,朝中事务繁多,是该启程回去了。”洛老没得到答案,反而眉头展开,正如青锦预料,此次全来最好的结果,就是没有答案。白云曦心有疑惑,却不多言,心中暗衬,洛相必是心中有数,他此行只是陪同,来时洛老就说过,此行目的,务必与樊家当家的见上一面,既目的达成,其他的就回去再说。两人突然辞行,一改之前的纠缠油滑之态,走的干脆利落,并非作态,直到两人动身返程,樊家人才暗道,聪明。樊家举棋不定,钟太傅也已到了秋湖书院,入门还是韩家二爷接待,韩家老爷子‘游历在外’,韩家大爷‘俗务缠身’,而小辈一些的韩家公子们又不够分量。风华虽忧心此行目的是否能达成,也忧心家中诸多事宜,但是表面还是一派从容淡定,仿佛出来游山玩水,在韩家别院一住就是好几天了,也不派人催问韩家老爷子的行踪,自与韩揽月一面之后,也不再主动寻去攀谈,点到为止,聪明的姑娘心中自有计较,说多了反而不妙。听闻钟太傅也来了,风华笑的意味不明,坐在院中看着满园春色,心中暗笑,大元锦王当真是大气,重活一世,到是真变了许多,性子也改了不少,看来大元后位她也不放在心上,那么,她凭什么?图什么?或者说,她根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后宫,是不屑图之,也是,她总是站在明处,光彩夺人,又岂会甘心挤身后宫,可身为女子,她以为这世上之事都能由她摆布吗?青锦能不能摆布世上之事,尚不得而知,但是南蜀的后宫,她却已经插上了一竿子,几大家族中,居于南蜀的月门宗可以说是态度最明显的,虽未表明,大家心照不宣,族中事物多与南蜀牵涉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风华不急于去走动,早晚的事。可是她不急,别人急啊,世人逐利,得知风华公主暗中到访韩家,有意求娶韩家女子为南蜀之后,这后位可只有一个,月门宗早已意属南蜀,后宫之事也早就有了算计。若是在不知的情况下,南蜀与韩家定下婚事,以韩家的名望,一个后位,月门宗也无话可说,但是知道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总是要争一争的。不是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可以用的,这月门宗虽是百年旺族,但是根子却越长越歪,就算他们没有心投南蜀,青锦也瞧不上,表面风光,内宅不宁,是祸不是福,不过,却是最好利用的棋子。黎叔不过让人透了信,月门宗就心思活络了起来,开始有所行动,因为太着急,想在风华回来之前抢先一步,所以露出的空子就太多了,青锦准备的东西,随便就到了月门宗嫡长女的手上。听闻月门宗宗主一行入宫,身为南蜀王上,萧风赫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岂有不见之礼,阿姐为南蜀为他奔波在外,他不能远行,本也打算就近的安排人去造访。虽不想娶这些不相干的女人,但是为了阿姐心中大业,为了南蜀,什么都可以,月门宗宗主带孙女全来,不言而喻。宫中一番款待,酒宴歌舞,抽光交错,好不欢颜,月家女子生的娇媚动人,能被月家选出来担此重任,自小就是往这后宫女子方向培养的,自然是处处拔尖。风华在外算计再多,却没料到后院起火,而这火还是青锦一手点燃的,风华一生擅长各种手段,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最看中的阿弟会被情丝坑了一道,不太光彩的奉上了南蜀后位。当然这一切风华现在还不知道,还在韩家别院未雨绸缪,猜测韩老爷子何时显身一见,钟太傅到访也有两天,得知韩老爷子与大爷都不在,也只是笑笑不多问,只与二爷谈学说道,参观秋湖书院,本就是一代文豪,学富不用说,博古论今,聊的甚是酣畅。韩书国也很是喜欢与钟太傅交谈下棋,论年纪与学识,他都是晚辈,对钟太傅也是恭敬有加。“爹,怕是要见上一见了,拖着也不是个法子,公主与太傅,这南蜀与大元,都没有松手的意思,这一趟就是要个答复了。”如此强势的态度,想拖一拖看来是不可能了。“书国,你与那钟太傅相谈甚欢,说说,都谈了些什么?”南蜀的公主对月儿亲口许下后位,而大元却只字未提,韩书家到底是父亲,对女儿的未来,更关注些。寒铭庭暗叹了口气,这个大儿子凡事都好,就是沉不住气,心胸不如老二开阔,计较得失就输了遇事的清明。大哥什么意思,韩书国焉能不知,自言道:“大哥,钟太傅与我谈的多是学术上的事,其他事并未提起,也略谈了天下大势,言语之间,已是透露求盟之态。”“钟太傅是大元士子心中的泰斗,一代文豪,又身兼帝师,很受尊敬,他的文章为父也读过,确实是锦绣,也早想一见,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罢了,也罢,既来了,就见见吧。”韩铭庭没看老大的脸色,而是接过韩书国的话。韩书家眼中闪过一丝焦虑,话已出口,“爹,既然见钟太傅,那南蜀的公主也该见见,否则这厚此薄彼终归说不过去。”“既然要见,自然是都见,书国,你去安排下,一起见吧。”说完,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大儿子身上,苦口道:“你身为人父,一心为子女打算,这原本也没错,可你也是韩家嫡支长子,所作所为,都应以大家之利为重,择主天下,韩家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明白?”被父亲这么说,韩书家怎会不明白,这是让他站在韩家的立场,去看人接物,不要陷入一家得失,有些愧色,也有些不安,“儿明白,只是月儿的批言…”让他不得不忧心啊。韩书国静默不语,抬头看了父亲和大哥一眼,低下头去,月儿生下时,天穹满是霞光,异样光彩实属罕见,曾有高僧批言,‘命格不凡,贵不可言。’一女子,得此批言,一个贵字,除了一国之后,还能贵到哪里去?大哥忧心也不无道理,就是太急了些,切看真切再做定论不迟。韩铭庭轻叹了口气,捏着胡子,摇了摇头道:“此事不要告诉月儿,跟你夫人好生交代,不可让此话传出去,命格之言听听便是,不要往心里去,世间之事,都无定数,无需杞人忧天,待见过他们二人,再召集族人议一议。”“是!”两人都知道,这乱世,女子有此命批,传出去,是祸不是福。听闻韩老爷子归来,宴请两国客人,韩家上下,打扫一新,精心准备,各族各支德高望重之人也被悉数通知到场参宴。钟太傅和风华几乎同时到场,也是打了个照面,此次两人全来,代表各自立场,风华势在必得,钟太傅还真没底,大元后位他老人家可不敢随便许若,这大元后宫的浑水,钟家也要抽身而退,绝不可再沾染进去,好在陛下有了明话,因战事不定,原待选女子可执行婚配。“二位可是贵客,让你们就等数日,老夫惭愧,快请入坐。”韩铭庭红光满面,鹤发挽冠,广袖长袍,一身气度铅华尽显。风华也不由肃然起敬,眼前这位老人,乃当世大家,如此气度,当的起她风华的敬重,只是希望他也能同样识趣。“风华有礼了,能得见韩老爷子,等多久都值得。”风华笑语盈盈,客气了一句,态度恭敬。钟太傅与韩老爷子年纪相当,反而没那么讲究,只是以同辈之礼笑道:“得见韩老,三生有幸。”果如传闻一般,性情不拘,虽位高权重,到也保留了几分读书人的秉性,对钟太傅也是笑着回礼,韩老爷子是什么人,一生侵染书香,阅人无数,在他面前,即便风华再稳妥,也难免有些局促。这边酒香浮动,你来我往,北冀却军心浮动,你想我思。北冀的战场也是消停了一些时日,北冀大昆王身故,军心不稳,没了主心骨,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能当家做主,又因败多胜少,早就焦虑不安。靠着国师错木塔金一人勉强稳住局势,算算日子,大王子过几日也该到了,只是眼下,就算他到了,也未必能安定大局,木错塔金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