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挥舞着天胜刀,不断拨开落下的箭雨。幸好官军的箭雨不是冲着他来的,不然他的结果比万箭穿心的杨再兴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就算这样,张扬左臂上也狠狠地中了一箭,他清楚地感觉到左臂已经隐隐不太受他控制。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从张扬的身后传来,缺乏盾牌保护的黄巾军在箭雨的洗礼中不断哀嚎倒地。有人被射穿了喉咙痛快地死去,有人被射进了胸腹痛苦的哀嚎,有人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官军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黄巾军一批又一批不断倒下,短短盏茶时间内,就有数千名黄巾军死伤。单从伤亡来看,这群黄巾相比以前并没有好上多少,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黄巾军没有慌乱,没有溃败,无论倒下多少人,他们始终没有后退半步。或许是他们退无可退,或许是张扬给了他们勇气,总之这一次,黄巾军挺了过来。箭雨终于停止,弓箭手后撤,步卒迅速顶上。所有还能动的黄巾军都聚拢在张扬的身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发出震天的怒吼。冰冷的箭雨无法浇灭他们求生的**,萧瑟的北风无法吹熄他们燃起的斗志。孙坚的脸色变了,袁绍的脸色变了,董卓的脸色变了,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幕,甚至他们都在怀疑,拥有如此斗志的,还是那支一触即溃的黄巾军吗?只有朱儁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眼中的灼热出卖了他的情绪。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朱儁稳定一下情绪,大声传令道:“董卓!让这群家伙感受一下西凉铁骑的恐惧吧!”“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响起,一千名骑兵排着整齐的阵形,像一堵滔天的巨浪向黄巾军的阵地缓缓压来。身后响起嘶嘶的吸气声,看来西凉铁骑把黄巾军留下不少阴影。张扬转过头来,对着数万黄巾军咧嘴一笑,怒吼道:“不过一死而已,难道我们还有退路吗?他们和我们一样,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被砍一样要死!”“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众黄巾军轰然响应,把西凉铁骑带来的恐惧全部抛之脑后。“血战到底!”廖化纵马走到张扬身旁,振臂高呼,钢铁浇铸般的躯体仿佛魔神,随时准备择人而噬。“杀!”灼热的杀意在董卓的眼中熊熊燃烧,化作一个杀字在天地间咆哮。从来没有人能够挡住他麾下西凉铁骑的冲锋,董卓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潮水般席卷而来的西凉铁骑挟裹着不可一世的气势狠狠地撞上了严阵以待的黄巾军阵,刹那间激起无数的浪花,人头抛飞,战马嘶鸣。闪着寒光的长刀仿佛能将阴暗的天空都遮蔽住,泊泊的鲜血把冰冷的河水染得通红,这一刻,天地间为之变色。“当!”张扬仅剩下完好的右臂挥舞着长刀,狠狠劈断了一柄弯刀,但左臂的受伤让他把握不住平衡,差点跌下战马。刚躲过致命的一击,张扬还来不及喘息,又一名西凉铁骑呼啸而至,手中长矛闪着寒光,仿佛要一下把张扬刺穿。“锵!”一柄普通的长枪荡开长矛,并且回头一击把西凉铁骑刺落马下。来人正是林冲,骑着一匹不知道从哪抢来的战马,神兵天降一般把张扬救下。来不及交流,两人又被骑兵洪流分隔开来。张扬的眼前再没有一个西凉铁骑,只有漫天的烟尘,回首望去,身后的黄巾军阵破碎不堪、杀声四起,凶猛的西凉铁骑像一千只猛虎闯入了羊群,肆意屠杀无力反抗的对手。不过西凉铁骑的人数终究还是太少,虽然给黄巾军带来不小的杀伤,但更多的黄巾军却怒吼着向他们扑来。不是他们突然之间就充满了勇气,也不是他们不再害怕死亡,而是他们再无退路,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拿起武器的农民,而是困兽犹斗的亡命之徒。张扬没有迟疑,提起手中长刀又冲回阵中,此刻除了拼命,再无退路。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几个时辰,沸腾的河滩终于平静下来,凶悍的西凉铁骑虽然给黄巾军带来巨大的杀伤,但他们也被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黄巾军狠狠咬伤、咬死。董卓在华雄和徐荣的保护下从贼阵中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的冲出战场,剩下的骑兵只有不到400人,并且大都身受重伤。张扬撕下一条布带扎住肋下尺长的伤口,举起长刀,再次疯狂的怒吼:“啊!”万千黄巾军响应,状若疯魔。这一次,还能站着的黄巾军大概只有原来的一半,可活下来的这些人和以前不再一样,他们眸子里的杀意有如实质,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们,只要敢拼命,大汉官军并非不可战胜!萧瑟的朔风越吹越急,那一抹残阳已被乌云遮蔽,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天地间一片昏沉。张扬单臂持刀斜指官军,一人一马傲然屹立阵前,满腔的热血在他胸中沸腾,那是一种他做了多年杀手也不曾有过的感觉,很怪却很畅快。官军士气已泄,黄巾气势正盛,朱儁如果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纵然能赢自身也要损失惨重。作为大汉最后的三位名将之一,他会作何选择?朱儁冷峻的面庞慢慢缓和下来,环顾左右道:“诸位,此子,当为劲敌,此人不除,大汉不得安稳!”董卓充血的眸子里充满懊悔、愤怒、不甘等情绪,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张扬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的心里尽是仇恨。袁绍面露不屑,像这种泥腿子向来也入不了他袁大公子的法眼。孙坚目露凛然,他自问在如此情况下也无办法比张扬做的更好,何况朱儁对张扬的评价不可谓不高。极为不甘心地看了河滩上的黄巾军一眼,朱儁沉声道:“天色已晚,贼军士气正旺,不宜再战,全军撤退。”“当当”在清脆鸣金声中,官军缓缓后撤,此时此刻,在黄巾军的耳中,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廖化狠狠地给张扬来了一个熊抱,这钢铁般的汉子此时居然嚎啕大哭,大声吼道:“官军撤了,他娘的官军撤了,我们赢了!”“赢了!”劫后余生的黄巾军疯狂的欢呼起来,胜利的巨大喜悦让这群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汉子忍不住喜极而泣,忘乎所以的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赵弘冷冷地凝视张扬一眼,眼神里充满着怨毒。龚都神情复杂,既有即将失去一个人才的不甘,也有保住位置的庆幸。他明白,经此一役,张扬的声势将远远朝过他。如果张扬还留在黄巾军中,他的影响力势必超过自己。西鄂一战,刘辟、龚都、赵弘、孙夏、韩忠五部黄巾损失惨重,本来接近十五万的人数如今已经不足三万。其中有逃跑的,有被自己人踩踏致死的,有被官军杀死的,最多的还是死在河滩的恶战中。那一阵箭雨和董卓的西凉铁骑至少给黄巾军带来了两到三万的伤亡。而官军方面,只有董卓的西凉铁骑损失惨重,其余的除了一些倒霉蛋外基本没有伤亡。黄巾军没敢停歇,乱糟糟一团的向宛城冲去,包括张扬,他受的伤不轻,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夜色深沉,宛城太守府一片灯火通明,南阳地区的黄巾大渠帅张曼成正在设宴招待各路大小头领,一是为了庆贺击退官军,二是为了让赵弘和龚都和解。酒席上一片其乐融融,但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有人说起张扬的神勇表现,让张曼成心中大喜,急道:“不想我黄巾军中还有如此人物,速请来一见。”龚都长身而起,抱拳应诺而去。此时的张扬正在收拾行装,不过也没什么好打点的,除了一两身破旧的衣裳,再无一物,他的伤口已包扎完毕,再多的,凭黄巾军的现状也没法给他太多。在对战廖化之前张扬就跟龚都说好,他要离开,跟着黄巾军这群草包只有死路一条。想要在这乱世生存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黄巾贼扯上关系,这是一个世家大族的时代,君不见,袁绍、袁术兄弟只凭借着一个好的出身就引得无数人的投靠,反而曹操这个宦官之后,在三国前期稳稳被袁绍压制。所以,从一开始,张扬就不打算和黄巾军一道路走到黑,那和找死无疑,何况张扬还有系统这个大杀器,如果不做一番事业出来,也太愧对穿越者的身份。他想投靠官军,然后慢慢发展壮大,最好能立些功劳,成为封疆大吏,最后和这天下群雄过招,统一天下,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林冲没有二话,唯张扬马首是瞻,梁武却充满对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离开黄巾之后该何去何从,充满对未知的恐惧。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亲人全都死在黄巾之乱里,除了依靠张扬,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