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漆黑的天宇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张扬纵身跳上一块巨岩,表情凝重,屹立如山,依然矗立在上左臂上的狼牙羽箭让他更显彪悍。五百士卒齐刷刷站在张扬面前,除去裴元绍带走的百人和跟着管亥三人断后的二百人,剩下的全在这里。在残酷的杀人劫掠、连番恶战之后,陷阵营已经由一群黄巾贼寇迅速蜕变城一伙亡命之徒。不管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素质来看,他们已经完全满足张扬的标准,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些军事素质,比如识字、令行禁止等等,不过这些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张扬并没有这个时间。所有陷阵营士卒瞪大双目,屏息静气盯着他们的大头领,幽暗的山谷中,唯有冰冷呼啸的山风与张扬寒冷彻骨的声音回响。“就在刚刚,我们被官军摆了一道,200多生死兄弟,老管等三个头领为掩护我们而拼死与狗娘养的官军拼死一战。告诉老子,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算了?”“不能算!”“杀光狗娘养的官军给兄弟们报仇!”经过张扬的煽动,五百余人疯狂的怒吼响彻山谷,仇恨的怒火啃噬着他们的心脏,杀意在他们胸中酝酿。第一次,张扬觉得自己忽悠人的本事可能和张角老道有的一拼。张扬骤然举起右臂,愤怒的咆哮如被钢刀切断一般戛然而止,山谷里再一次回响起张扬冰冷的声音:“没错,这事不算完!杀我兄弟者,哪怕是洛阳城里的皇帝老儿,老子都要把他从龙座上揪下来,一刀一刀剐成肉片!”“杀我兄弟者,必杀之!”“杀!”愤怒的狼嚎在山谷间回荡,充斥的杀气直冲云霄。张扬正准备继续发号施令,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并越来越近。林冲眼神犀利,在不远处瞧得真切,大喜道:“管头领!兄长,是管头领他们追来了,他们没死!”话音刚落,百余骑已到近前,领头一人正是管亥。张扬大喜,从巨石上跳下,瞬息之间管亥等人已奔驰而止,飞身扑落马上抱着张扬痛哭道:“子昂,兄弟们都没了,若不是老裴我们三个也得交代在那。”张扬神色冰冷,心中同样冰冷的想道,行军打仗伤亡不可避免,今天连他都彻底交代在那,何况别人?以200人的死换大部分人的生,张扬认为值得。拍拍管亥的肩膀,张扬沉声劝道:“没了的都是好兄弟,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管亥止住哭声,眸子里冰冷的杀意有如实质,沉声道:“对,杀光官军,给兄弟们报仇!”见众人稳定住情绪,张扬问道:“你们怎么和老裴碰到一起的?还有官军现在在哪?”管亥答道:“我等在你们逃掉之后拼死杀出,官军人困马乏,不过派了五十余骑追赶我们三人,结果在路上碰见老裴才得以逃脱。官军如今驻扎在叶县,大约一千四百骑左右,孙坚身受重伤,率人撤回宛城了。”“孙坚?”张扬目光一凛,惊讶道。管亥疑惑不解道:“就是与你交手那个火红色铠甲的武将,你不知道?”轻轻摇了摇头,张扬抬头凝视西方,道:“去和兄弟们包扎伤口,今天晚上给没了的兄弟们报仇!”张扬左臂的狼牙箭也还没有取下,只见他拿天胜刀用力一挥,把射透左臂的箭头砍断,然后握住箭杆,用力一拔,鲜血飞溅之下,羽箭也彻底脱立他的左臂。其实张扬应该感谢黄盖,若不是他力大,直接把狼牙箭射透张扬的左臂,要取出这箭矢非得剜去一大块肉不可。张扬虽然没有痛呼出声,但依然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魏延的母亲连忙给张扬包扎,毕竟这伤也是为了救她所受,而年少的魏延目光里尽是仇恨,这一天的遭遇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给我一把刀!”年幼的魏延眸子里居然满含杀气,言语都有模仿张扬的痕迹。“胡闹!”张扬看也不看魏延,转头叫道:“梁武,给老子过来!”梁武早已不负当初懦弱少年的形象,如今的他和普通的陷阵营士卒并无两样,死在他手下的手下的官军少说也有十人。“兄长。”“看好他们母子,我们去给兄弟们报仇!”“是!”叶县,位于南阳东北,比邻豫州,地势险要,城墙深厚,易守难攻。城楼上官军大旗迎风飘扬,表示着这座城池的归属。县衙大堂之上,纪灵端坐主位,面容愁苦,望着堂下众人道:“如今何老太爷和车骑将军不曾救得,贼寇也不知所踪,孙文台更是身受重伤,如何奈何?”堂下众人除了一众小吏之外,唯有雷薄和叶县令贝羽两人官职最高,不过两人也不过一勇之夫,懦懦半晌毫无办法。纪灵一脸无奈,叹道:“只好照实禀报将军,请将军定夺了。”众人自无不可,各自退去。此时的张扬等人正在亡命飞奔,满腔的杀气御使着这些汉子不曾倒下,但是整整一天一夜的狂奔,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一阵寒风吹过,让张扬打个寒颤,顿时转过头对着众人喊道:“别停下,是爷们的都给老子动起来!”张扬深知此时不能休息,如此寒冷的天气,又经过长时间的奔跑,每个人都是全身大汗,如果这时候躺下休息,很快就会冻僵,等会赶到地方,别说作战,他们的手还能不能握刀都得两说。官军都是骑兵,肯定驻扎在城外,又是轻装追袭张扬等人,辎重必然不多,肯定需要从各县城补充,这便是张扬的机会!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照耀在叶县城头之上,虽然还在隆冬季节,却陆续有百姓出城打柴,也有附近村镇的百姓进城买卖货物,曾经泛滥成灾的南阳黄巾贼寇虽然给整个南阳都带来一场浩劫,可生活还是得继续,百姓还得为生计而奔波。城楼上的官军无精打采,懒洋洋的眯起眼睛享受阳光的照射,城下不远便是官军骑兵的军营,他们可不觉得会有不长眼的贼寇来偷袭叶县。城下军营驻守辕门的士卒比他们还要不堪,虽说他们是大汉最为精锐的北军,但终究不是铁打的,昨天经过一天的长途奔袭,一晚上不睡早已让他们达到极限,不少人拄着兵器就能睡着。一行二百左右民夫打扮的人众直朝军营而来,数十辆大车在路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显示着车上的东西分量不轻。辕门处,守门小校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一行人道:“干什么的?这里可是军营重地,无令不得乱闯。”为首一人笑容谄媚,道:“军爷有所不知,我等乃是叶县民夫,奉县令之命来给众位军爷运送辎重。”小校目露疑惑,问道:“既然叶县的民夫为何不从叶县而来,反到从城外而来?”那人连忙解释道:“城内只有粮草,肉食不足,昨日县令命我等去附近村镇收罗,是以才从城外而来。”小校见此人对答如流,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进去吧,进去之后不要乱跑,不然我也保不得你。”一行人穿过辕门,跟在一名士卒身后,径直来到大营内,张扬左右查看,不见战马,以眼神示意吴用。吴用心领神会,拉住那名士卒道:“军爷,我等还带来一批干草,不知战马在何处?”小卒不疑有他,把众人带到马厩,张扬抽出藏在车下的天胜刀,大喝道:“动手!”长刀摩擦刀鞘的刺耳声大作,二百余柄铮亮的环首刀已经擎在半空,原本老实巴交的民夫瞬间摇身一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屠夫,向四处杀去,不少人把大车一推,就地放起火来,一时间营中大乱,火光冲天。呜呜的牛角号吹响,三长两短的号角声打破叶县这个宁静的清晨,附近不少游走的百姓瞬间化身暴徒,向军营杀来。官军大多还没起床,慌乱中不少官军衣甲不全,手无寸铁,成为被屠杀的一方。如果换成一般的郡兵,这支军队可能早已四散奔逃,但这支骑兵毕竟是大汉精锐,百战精兵,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在低级军官的呼喝声中很快镇定下来。无奈主将不在军中,官军各自为战,很难形成合力。张扬见官军反应迅速,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组成一个个防守阵形,心知想要剿灭官军已不可能,遂带领二百余人直冲马厩。万马奔腾的场景张扬没见过,但一千多战马奔腾的气势也相当可观,耳边除了马匹奔腾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其他声音,挡在马群面前的一切东西都被战马踏成碎片,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此时的纪灵刚刚被人吵醒,一夜宿醉的他头痛欲裂,看着站在他面前大汗淋漓、面容狰狞的雷薄问道:“你说什么?别急,慢慢说。”雷薄如何能够不急,他火急火燎的道:“将军,大事不好,贼寇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