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峡谷北三十余里处,荒芜的草原上人声鼎沸,杀声震天,鲜卑人在急速穿过被大火点燃的汉军营寨后,向着汉军狂追猛冲,终于在距离阴风峡谷四十里的地方追上了汉军。虽说汉军上下都能骑马,但无疑鲜卑人的骑术更盛一筹,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只要骑上战马就仿佛多了四条腿一般,短时间汉军还能把鲜卑人甩开,但长途奔袭肯定会被追上。被心中仇恨和汹涌仇恨所趋势的魁头不顾一切下达了全军猛攻的军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这支惹恼了他的汉军。被一支汉军堵在山口十余日不得寸进,至少万余鲜卑勇士一命呜呼,还有更多的鲜卑勇士身负或轻或重的伤势,堂堂大鲜卑,何尝受过如此屈辱?从来都是鲜卑勇士将懦弱的汉人杀得尸横遍野,现在,居然反过来,羊开始吃狼了,身为如今的鲜卑大王,魁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如前大王檀石槐,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相反,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向所有的鲜卑部落证明自己,这也就不难理解魁头为什么在伤亡如此大的时候还是不顾一切的要将汉军尽皆斩杀在此。“杀!”魁头端坐马上,镶满宝石的弯刀高举过顶,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杀汉军一人赏羊一只,杀汉军将领者赐牛三头,杀光这些该死的汉人,不准放走一个!”如果周仓知道在魁头的眼中,他的脑袋只值三头牛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反身回来将魁头斩杀当场?步度根如同野兽一般疯狂嚎叫,手中沉重的大铁枪没有一刻停止,狠狠地戳在汉军士卒的一面巨盾之上,一声闷响之后,汉军的巨盾四分五裂,背背巨盾的汉军士卒被沉重的铁枪贯穿了后背,跌落马下。三名鲜卑骑兵以为有机可趁,想从这名汉军死后留下的空隙突入汉军的阵形中,却不想数支锋利的长矛同时刺出,狠狠地戳进了鲜卑勇士的胸膛,跌落在地,他们**的战马也在混乱的战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汉军虽然是在逃命,但并没有放弃抵抗,只要一有机会便会狠狠咬上鲜卑人一口,并且始终保持着严密的阵形,让鲜卑人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从下口。鲜卑人的攻势不可以说不猛烈,但任由鲜卑人攻势如潮,汉军的阵形始终巍然不动,偶有被鲜卑人打乱阵形也很快就会有人填补上空缺,如同精密的机械一般,严丝合缝地运行着。至于绕到汉军前阵堵住汉军去路的鲜卑铁骑,则被周仓亲自率领下被杀得节节败退,虽然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汉军前进的速度,但汉军却没有一刻停止,始终不停地在向前移动。“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周仓仰天怒吼,手中长刀猛地劈出,将一名鲜卑勇士连人带马斩成了两截,现在的周仓就如同从鲜血中捞出的一般,原本黝黑的铠甲一片暗红。狂乱的马蹄声也没法掩盖周仓震天的咆哮,所有的汉军士卒都感受到了,那句口号绝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已,那里还饱含了主将的决死之心。“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仅剩的千余汉军士卒轰然回应,浓烈的杀机在草原上回荡,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陷阵营从成立起便被张扬树立起来的不灭军魂在这一刻熠熠生辉,鲜卑人能够杀死他们,但永远不能让他们屈服。大丈夫立于世,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岂惧死乎?阴风峡谷的山崖上。管亥侧耳聆听片刻,面色凝重道:“子昂,来了!”张扬、公孙瓒等人齐齐转头,向着北方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把已近在眼前,若有若无的喊杀声传入耳畔,狂乱的马蹄让这巍峨的山崖都隐隐颤抖起来。公孙瓒、严纲面色冷峻,心头掠过难以言喻的凝重。如今的他们还不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大将,虽然大战也见过不少,但如此恶战来临前,未免还是有一丝忐忑。公孙瓒转头看向面色不变的张扬,心中一阵阵的心悸。仅凭三千余步卒便生生拦住鲜卑人七万铁骑猛攻十天不说,居然还能杀透鲜卑人的重重堵截,硬是从阿拉山口杀到了阴风峡谷,还保持着严整的阵形,不曾溃败,只是这百折不挠的韧性便足以傲视天下所有的雄兵,张扬究竟是如何训练出这么一支打不垮、战不败的大军的?从代郡绕了一大圈的乌桓铁骑在丘力居和苏仆延的带领下打马狂奔,他们不知道如今阴风峡谷的战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结束,但他们不能放弃,只能拼命抽打着**的战马,期望能快一点赶到战场。其实丘力居和苏仆延并不想参加这一场大战,张扬和公孙瓒俱是赫赫威名,不好相与,但他们背负着叛逆的名声,若是再不听从刘虞号令的话,他们真的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谁能接纳他们,他们是毫无忠诚可言,但如果这次再背叛刘虞,除非他们能逃到那蛮荒之地,否则天下之大,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矣。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战事还没结束,他们还来得及。阎柔也在拼命的抽打着坐下的战马,他并不是中原那些文弱的文士,生长在幽州的他拥有一副好身板,骑术也算得上精湛,但如此高强度的纵马狂奔还是让他苦不堪言,两条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被磨破,缓缓流淌的鲜血使他的双腿和里衣紧紧沾在一起,随着战马的起伏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只有坚持下去,不然这由他亲手制定的计划也会因为他而功亏一篑。丘力居明显看出了阎柔的窘迫,打马凑到阎柔身边道:“先生,不行你就别去了,我们认得路,不会有意外的。”阎柔奋力猛抽**战马一鞭,咬牙切齿道:“不需要,我还撑得住,传令速度再加快一些,一定得在胜负分出之前赶到。”丘力居看了一眼一脸坚毅的阎柔,大声喝令道:“全军加速,把你们平日里在女人肚皮上使得劲都给老子用上!”随着丘力居的一声令下,两万乌桓大军狂飙的速度不由又快了三分。阴风峡谷之中,周仓率领着仅剩的千余汉军打马狂奔,而身后的鲜卑大军就如同蚂蚁一般把峡谷内塞得满满当当,从四面八方向汉军发起着进攻,不少陷阵营老兵胸中怒火冲天,自从跟了张扬以后,他们何尝受过如何屈辱,可主将没下命令,他们也只能忍着,陷阵营的军法可不是摆设。从前只需要听命令行事就可,所有的压力自然有张扬来抗,但自从周仓当了一军主将之后,才发现压在张扬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背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上千兄弟们的生命,这沉沉的重担让周仓不敢肆意妄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反观鲜卑人却完全杀红了眼,上到鲜卑大王魁头,下到鲜卑小卒,十天的攻城让他们憋了无尽的怒火,眼前的杀戮彻底蒙蔽了他们的心智。魁头作为鲜卑大王,居然亲自策马冲到了最前方,数万鲜卑大军也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张扬设好的陷阱。这就是周仓临走前还要率步卒出战的原因,他要彻底撩拨起鲜卑人的怒火,让他们仅存的一点理智都烟消云散,到目前为止,他做的一切都相当成功。拓拔部落的拓拔熙却明显发觉了不对,这些天他的手下一直没有参与攻城,所以也基本没有伤亡,拓拔熙也不像魁头那么愤怒。在乱军之中,拓拔熙找到了一心狠杀的步度根,开口问道:“步度根大人,大王呢?”步度根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扯着嗓子吼道:“大王率人去最前方斩杀那些该死的汉人了,拓拔小王有什么事?”拓拔熙急道:“此地乃阴风峡谷,地势险峻,若汉人在此埋伏,后果不堪设想!”步度根激泠泠打个冷战,回头望了一眼两侧雄伟险峻的山崖,沉声道:“拓拔小王先率领勇士退出峡谷,我这便去前面寻找大王。”步度根话音刚落,一支火箭冲天而起,在黝黑的夜幕上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最终消失在不远处的虚空。“杀!”喊杀声冲天而起,两侧山崖上顿时亮起无数的火把,无数的火箭如同雨点一般向着峡谷攒射而下,没有一刻停息。步度根脸色大变,怒道:“该死的,汉人果然有埋伏!”拓拔熙大惊失色,道:“步度根大人,还请速速下令,全军撤退,杀出谷去。”“不行!”步度根断然拒绝道:“大王尚在前方,全军岂能撤退,传令,随我杀进去,接应大王撤退。”“来不及了。”拓拔熙急道:“汉人既然选择在此埋伏我们,必然有了充足的准备,如果我们也冲进去,恐怕都出不来了,为了大鲜卑,步度根大人,下令撤退吧!”拓拔熙的话音还在耳边回响,如同雨点般的火箭已经落在了峡谷之中,不过片刻的功夫,滔天大火熊熊而起,却让所有鲜卑人心中一片冰凉。“不行!我怎么能抛下王兄不顾?”步度根一口回绝了拓拔熙的提议,举起大铁枪怒吼道:“大鲜卑的勇士们,考验我们忠诚与勇气的时刻到了,随我杀进去救援大王!”“杀!”仅剩的二千鲜卑附离子没有丝毫犹豫,跟着步度根一头扎进了张扬的陷阱之中,但更多的鲜卑人开始后退,哪怕属于魁头的鲜卑王族勇士也是如此,没有人不怕死,如果是有无数的汉军堵路,他们或许还能鼓起勇气冲上去,但水火无情,他们并不想葬身火海。拓拔熙长叹一声,仰天怒吼道:“拓拔族的勇士们,今天这一战已毫无意义,我们没必要把命送在这,随我撤!”一万多鲜卑勇士跟随在拓拔熙的身后向着草原退去,讽刺的是,拓拔熙来魁头帐下时,不过一万的大军,这次回去居然还多了不少人,也不能说没有收获。阎柔伸手揉揉酸痛的双腿,心中一片轻松,不管如何,总算还来得及,滔天大火看得清清楚楚,喊杀声震耳欲聋,一切都显示,这一场大战不过刚刚开始而已。丘力居凑到阎柔身前问道:“先生,看样子大战才刚刚开始,这里到阴风峡谷大概有二十余里,你看是现在发起进攻,还是等张扬和鲜卑土狗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再出击?”阎柔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道:“不能等了,战场上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万一再有意外可得不偿失,下令,即刻向阴风峡谷发起攻击!”“遵命!”丘力居和苏仆延暴喝一声,率领麾下两万铁骑向着阴风峡谷狂飙而来,冰冷的马蹄叩击在坚硬的土地之上,发出闷雷一般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