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刘宏的心思(1 / 1)

中平二年末尾,第一场大雪终于降临了洛阳城,这座大汉最为雄伟的城池陷入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可洛阳城中的人们可没有因为一场大雪便冷静下来,反而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这些天来,各种谣言,各种版本可以说层出不穷,先是传言幽州牧刘虞勾结了很多封疆大吏和朝中大臣,已经把太后说服,准备废黜当今圣上,自立为帝,后来又有消息传来,刘虞与张扬相争,兵败不说,连自己都已经身死。紧接着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张扬杀害了皇叔刘虞,畏惧天子降罪,这才污蔑刘虞有废立之心。后来又有人说,刘虞勾结鲜卑人,意图谋害张扬,这才惹恼了这个杀人魔王,将他击杀。各种谣言漫天飞舞,让人摸不清真假,首都人民充分展示了他们关心国家大事的优秀品质,肆意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时不时还进行一些加工,让自己所说的版本更加可信。当今圣上的连续数日不上朝更是加重了百官和洛阳百姓对此事的猜测,再加上如今又是农闲的时候,是以这件事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变得平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终于,在百官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已经罢朝数日的刘宏再次临朝,事不关己的百官都憋足了劲准备看一场大戏。德阳殿上,中常侍张让踏前一步,一扫手中拂尘,尖声叫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大将军臣进,有事启奏。”张让话音刚落,大将军何进悠然起身,走出班列,手执笏板躬身道。刘宏面色不豫,别说百官,就连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是知道刘虞目前应该已经身死。“爱卿所奏何事?”何进道:“司徒袁逢、司空袁隗、尚书黄琬等大臣妄言废立,有违人臣之道,臣请交付廷尉彻查此事。”何进话音刚落,袁逢等人面色大变,他们已经料到了会有人因为此事借机发难,却没想到这个急先锋却是大将军何进,虽说此前外戚与党人之间的裂痕已经十分明显,但袁逢等人依然想联合外戚,搬到宦官,却不想何进却当了声讨他们的急先锋。看来这个屠户所图不小啊,袁逢看向何进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废立这种事,在刘宏的眼中可比击杀刘虞要大了很多倍,刘虞虽然是汉室宗亲,但大汉四百余年,汉室宗亲不知凡己,就按刘备的祖宗中山靖王刘胜来说,这位可算是多产的代表,虽然只活了五十三岁,却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仅这一位便能看出来,全国上下有多少的汉室宗亲,死一两个实在不打紧,至少和他的皇位比起来是这样。刘宏面色冰寒地盯着袁逢,问道:“袁逢,可有此事?”袁逢连忙起身出班道:“陛下,废立之事子虚乌有,实乃有人暗中造谣,意图蒙蔽圣听。”刘宏面色不变,冷然问道:“却不知是何人暗中造谣,诬陷爱卿?”诬陷两个字刘宏咬得特别重,仿佛现在就恨不得将袁逢处死一般。袁逢不为所动,从容道:“陷阵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冠军侯张扬!”“爱卿有何证据?”“张扬擅自斩杀朝廷封疆大吏,汉室宗亲,实乃大逆不道,其恐天子降罪,所以才污蔑皇叔与百官有废立之心,此乃欲盖弥彰之举,岂能瞒得了天下人?”刘宏皱眉沉思,袁逢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说到底还是猜测,不能证明其便没有废立之心,在帝王心中,他们的皇位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余的事都可以忍,唯有篡位这件事,丝毫马虎不得。“陈球何在?”廷尉陈球连忙出班,高举笏板道:“臣在。”陈球也算得上数朝老臣,熟悉法律政令,为人公正,不畏权贵,是以刘宏也放心他。“此事就交由廷尉署彻查,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谁敢阻挠,卿可先斩后奏。”陈球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臣,遵旨。”说罢,刘宏长身而起,也不由百官再说,断然道:“今日朝议到此结束,退朝。”也不容百官再奏,刘宏已扬长而去,只留给百官一个模糊的背影。半晌之后,刘宏闷闷不乐地坐在长乐宮中,看着漫天的乌云翻滚,雪花片片落下。回过头来,意有所指道:“母后,下雪了。”“是啊,下雪了。”董太后看了刘宏一眼,突然一笑道:“不过依哀家来看,皇上这心里的雪,恐怕也下得不小吧。”刘宏苦笑一声,道:“母后明鉴,朕确实有些心烦意乱。”“可是为了皇叔的事情?”刘宏点点头,道:“这张扬可真是居然把皇叔杀了,虽说确实有传言皇叔意欲废朕自立,可这毕竟是皇家之事,着实让朕有些为难。今日朝议,那司徒袁逢联合数位大臣,定要让朕杀了张扬,朕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按传言来说,袁逢等人正是得到了董太后的支持,所以才敢谈废立,不过刘宏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什么没脑子的人才能想出这种谣言,太后是他刘宏的娘,刘宏当皇帝,她才是太后,刘虞当了皇帝,她能得到什么?谁会傻到干这种事。何况在刘宏刚刚继位的时候,董太后并不是太后,因为刘宏的父亲并不是皇帝,而前一位皇帝桓帝的皇后还在,是以董太后当时只得了个皇后的称号,这就形成了大汉的一道奇观,皇帝的娘和老婆居然都是皇后,后来还是在刘宏的坚持下才强行让董皇后当上了太后,不然如今董太后还顶着那个尴尬的皇后名号呢。更何况刘宏爹死得早,从小和董皇后相依为命,董皇后怎么可能废了自己的儿子,立一个和自己根本没关系的人为帝?董太后想了想,问道:“那屠家子怎么说?”“何遂高?他出言支持张扬。”“袁司徒呢?”“他肯定会为党人争辩。”“那皇上为难什么呢?说到底党人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挑人毛病很擅长,可与皇上有什么益处?而且,张扬也算得上那屠家子的人,真的处理了张扬,屠家子麾下的人怎么想?若是屠家子没有了实力,那党人岂不是没有了对手?”“母后是说,不理这些党人?”“不是不理,而是要视情况而定,当皇上的,最重要的便是平衡,不能使任何一方势力一家独大,不然皇权就会旁落。皇上何不把事情引到刘虞身上,既然是他引发出来的事情,索性就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只要证明刘虞有篡位之心,那么一切麻烦不就没有了?只是皇上要注意尺度,不使党人太过势弱才是。”刘宏连连点头,道:“母后此言极是。”想了想后,又说:“可万一皇叔没有篡位之心呢?”“那就要看皇上您是怎么想的。您若是觉得张扬有用,那刘虞就有篡位之心,您若是觉得张扬没用,那刘虞便没有篡位之心。反正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皇上您的手里,张扬的死活,也是在您一念之间。”刘宏不禁有些犹豫。董太后见刘宏不说话,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不过哀家听说,张扬在北疆做得不错,连鲜卑大王魁头都让他杀了?”“没错,张扬这人虽然出身贼寇,但行军打仗没得说,鲜卑七万铁骑,被他一战大败,连魁头的人头都给朕送来了。”提到这件事,刘宏便有一些兴奋,“自光武帝重立汉庭以来,还没有一位皇帝能开疆扩土呢,朕现在也算是光武帝之下第一人母后,您是说”刘宏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董太后话中的意思。董皇后却好像是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这张扬还是有用的嘛,只要他在北疆,这大汉的北疆便十分安稳,只需陛下给这头猛虎上个枷锁,便是我大汉的一员猛将啊。”刘宏也笑了,“没错,的确是有用。”董太后的目的当然不是要帮张扬,而是为了自己儿子的皇位考虑,不管刘虞有没有篡位的心思,但皇家这个不讲感情的地方是不需要证据的,稍微有那么一点苗头,就足够赐刘虞一死了。何况最近得宠的王美人死了,是被何皇后那个贱人害死的,被取名为刘协的小皇子便被董太后养在了身边。董太后看不惯那屠户一家,包括她生下的大皇子刘辩,而想要让刘协登上皇位,便不得不给他找个有兵权的后盾。实力不小,又无丝毫背景的张扬便进入了董太后的视野。只是如今身在草原上的张扬对洛阳城内的这些勾心斗角丝毫不知,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能把大军牢牢抓在手中,张扬的心里便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