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攻打皇城的是一支正规军的话,吕布还可以凭借他的武勇来击杀敌军主将,达到挫伤敌军士气的目的,虽然也不见得能使敌军退却,但至少能让战事僵持下来,等待救援。可这伙乱军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将,与其说这是一伙大军,倒不如说这是一群暴民,除了烧杀抢掠之外,什么都不会干。迫不得已之下,王允只好急令河南尹闵贡率河南军前来救驾。闵贡这个人,能力不错,但绝对不是在行军打仗之上,不过练兵还算不错,这三千河南士卒不但训练有素,有了王允的支持之后,装备也颇为精良,长枪手、刀盾手和弓箭手应有尽有,除了没有骑兵之外,所有的兵种基本都全了。王允之所以敢发动兵变,董卓要迁都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可另一个原因就是闵贡的三千河南军在给他壮胆。接到王允的急令之后,闵贡不敢有有丝毫怠慢,留下一半人马把守九门,自己则率领着另一半兵马直奔皇城而来。一番恶战之下,五千乱军很快便被训练的有素的河南郡兵击溃。不过,世事难料,到了这个时候,董平率领的两万西凉大军已经杀到了洛阳城下,更为可怕的是,闵贡只是击溃了乱军,并没有全歼。溃败的乱军没有丝毫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根据远近亲疏分成大小不等的数十股,以更为疯狂的姿态在洛阳城中烧杀抢掠起来。守卫洛阳的河南军本来就兵力不足,如今不但要分兵据守九门,又要提防乱军从城内发起偷袭,顾此失彼之下,洛阳东门最先宣告失守。当沉重的洛阳东门轰然洞开之时,两万余西凉铁骑没有丝毫犹豫,一窝蜂地狂涌而入,一场真正的浩劫正式拉开序幕,而董卓之前屠戮世家和这一比,简直就和小孩过家家一般。这两万余骑西凉大军怀恨而来,他们并不复杂的脑袋中仅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杀戮,不停的杀戮,血洗洛阳,鸡犬不留!董平惊恐的发现,如今哪怕是他也失去了对这支大军的控制。当城门告破之后,不论是乱军还是守军,不管是无辜百姓还是趁乱起哄的无赖,不分男女老幼,不管世家平民,甚至连人畜都不分,只要是能走动、会喘气的,他们全部下的去手!如今的情况,哪怕董卓复活都不一定能制止,更不要说区区一个董平。杀红了眼的凉州军不但杀人劫掠,还开始疯狂地纵火焚烧全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的洛阳,东汉前后十二位皇苦苦经营了两百余年的繁华东都,没有毁在董卓手中,反而毁在了董卓死后。而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自诩为为国除贼,中兴大汉的司徒王允,正和杨彪、刘弘等同僚缩在皇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王允更像是一个理想主意者,他不是没有带兵的经验,但他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件大事,所以,今天的事也给了他同等的回报。北掖门已经被毁,青琐门也摇摇欲坠,董平麾下的三千虎狼铁骑正在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休无止一般,向着皇城内发起猛攻。活着的河南军士卒越来越少,连骁勇无敌的吕布都身披数箭,受了轻伤,如果没有援军到来的话,皇宫被攻陷只是时间的问题。德阳殿中,当今汉帝刘协端坐龙椅之上,小脸吓得煞白,两只小手紧紧握拳,连指甲刺破手掌都感觉不到。虽然年纪不大,但刘协的心思却不同于一般的小孩,从前能够保持镇定是因为董卓等人不可能弑帝,但如今这群乱军可不同,在死生之前,一向沉着冷静的刘协也无法再保持镇定。王允、杨彪等大臣枯立在大殿之上,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局势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彻底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王允怎么都想不明白,就连最难对付的董卓都被杀死了,怎么还会出现眼前的状况?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一支乱军?王允平素里自负智计非常,但此刻却也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心底唯一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吕布的身上。希望吕布能多坚持一会,希望关东诸侯联军能够快点杀到洛阳,结束这场浩劫。这一刻,司徒大人好像又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怎么看都有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然而,吕布真的能够抵挡那么长时间,或者说关东诸侯真的能及时杀到吗?“咚咚咚...”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仿佛踏在大殿内所有人的心脏上,他们渴望听到那让人欣喜的消息,但却又害怕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群乱兵。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见殿外人影一闪,吕布雄伟的身影已经昂然直入,刘协和一众大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吕布的身上。只见吕布浑身浴血,就连战袍上也都是已经开始凝结的褐色血迹,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却是凉州军将士的。吕布的左臂上还插着两支狼牙羽箭,箭尾的雕翎随着他的步伐不停地轻轻颤动。胸腹不停地剧烈起伏,能将勇冠三军的吕布累成这样,足以证明凉州军对皇城的进攻是何等的猛烈。“噹!”吕布将手中满是血迹的方天画戟重重往金殿上一顿,抬头迎上王允等人渴望的眼神,嘴角一抽,无奈道:“凉州军的攻势太猛,闵贡大人的河南军很快便要支持不住了,局势万分火急,诸位大人可速速保护天子,末将必定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陛下突围。”“关东联军呢?”王允眸子里闪过最后一丝希冀,“关东联军还没有消息吗?”吕布黯然摇头道:“没有。”“唉。”王允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如今洛阳城中到处都是凉州匪军,还有不少乱军,又该往何处突围?”“列位大人放心。”吕布紧了紧手中鲜血淋漓的方天画戟,厉声道:“但使末将还有一口气在,便定然不会让凉州贼兵伤了陛下一根毫毛!”“将军,将军!”吕布话音刚落,大殿外突然响起了成廉略带惊喜的大叫。闻听成廉的大叫,吕布不由心头一沉,成廉、郝萌、秦宜禄三人被吕布留在北掖门内协助闵贡抵御西凉乱军的进攻,此时突然出现在金殿之外,难不成是北掖门已经被西凉乱军攻破了?就在吕布沉思的时候,成廉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之内。吕布焦急地问道:“成廉,北掖门被攻破了?”“北掖门?”成廉楞了一下,摇头道:“还没有。”“那你来德阳殿做什么?”吕布厉声大吼道:“若是城门被攻破,你觉得你能跑得掉?还是你想让本将现在就杀了你!”成廉闻言急道:“不是,是文远,文远率军回来了!”吕布还要再骂,却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揪住成廉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文远回来了?”“没错。”成廉点头道:“文远回来了,带着万余并州狼骑已经杀到了皇城之外,正在和宫外的凉州乱军恶战呢。”“呼...”骁勇如吕布闻听此言亦不免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成廉。只要有了张辽这万余并州狼骑,纵然不能挽回洛阳城内的乱局,但守住皇城却没有什么问题。下一刻,剧烈的疲惫袭来,吕布雄壮的身躯一阵摇晃,险些一个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哈哈哈!”王允却是如同疯魔一般仰天长笑起来,边笑边老泪纵横道:“天不亡我大汉,天不亡我大汉啊!”“有救了,大汉就救了!”刘弘、杨彪等人亦纷纷弹冠相庆,就连刘协都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拳,一抹殷红的血迹顺着刘协的双手缓缓滴落。德阳殿外,张辽率领着万余并州狼骑在局势最为危急的时刻赶到,没有任何犹豫便向宫外的凉州军发起了猛攻。凉州军和并州军都是天下雄兵,论单兵战斗力可谓不相上下,飞熊军虽然略高一筹,但也有限。唯一的区别便是两军的人数和主将。并州军主将张辽虽然年轻,但算得上身经百战,跟随吕布之后,武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凉州军的主将董平轮武艺差张辽并不算太多,但行军打仗,他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再加上董平手下只有三千飞熊军,其余凉州军都四散劫掠去了,人数差了足足三四倍。很快,张辽便发现了凉州军的问题,那就是阵形混乱,士气不高,各自为战。闵贡能守住皇城这么久,并不是他手下的河南郡兵有多么精锐,而是凉州军缺乏有效的指挥,要是换个经验丰富的大将前来,只怕用不了两刻钟的时间,凉州军便已经攻进皇城了。发现凉州军的弱点之后,张辽没有犹豫,立即调兵遣将,先以骑兵将凉州军分割开来,再以弓箭手逐一射杀,不到半个时辰,三千飞熊军便已经溃不成军,见机不妙的董平第一时间率军撤走,没有丝毫停留。张辽的及时赶到虽然保住了皇城,但对洛阳的局势却于事无补,两万多西凉乱军就如同蝗虫一般在洛阳城内到处肆虐,见人就杀,看见漂亮女人和值钱物件便抢,手中的火把更是点燃了一切能烧着的东西。不过,这两万西凉乱军的狂欢也就到此为止了,洛阳城中的大火成了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烟火,袁绍等关东诸侯麾下的先锋轻骑紧随张辽之后杀到,将洛阳城团团围了起来,若是董平跑得再慢一些的话,只怕也躲不过被围在城中的命运。事实证明,李儒的推测完全正确,杀回洛阳报仇只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