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落日的余韵映照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留下一片斑驳的暗影,一行人在这密林之中披荆斩棘,不断前行。赵云不时回头看看行动颇为不便的曹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奋武将军,这里山高林密,道路难行,凉州乱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将军有伤在身,不如我们还是折道去渑池吧,那里有杨业将军的大军,听说军中还有医护营,为将军包扎一下伤口也是好的。”曹操一双小眼珠乱转,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吴用想对他不利乃是猜测,没有证据,总不能让他跟赵云说,我怀疑吴用要杀我吧?“啊...”实在不知如何回答的曹操索性一个纵身,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主公!”路上收拢的数十名曹军残兵连忙上前,把曹操给扶了起来。赵云也吃了一惊,连忙下马,赶到曹操身边,关切地问道:“将军,可是箭伤发作,疼痛难忍?”曹操双手死死掐住自己额头,装出一幕痛苦的表情,断断续续道:“子龙将军...有所不知,我等行军打仗...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区区箭伤...又何致于此?实在是操患有旧疾...乃是头风之症,曾延请无数名医,却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不想在此时发作,真乃痛煞我也!”话还没说完,曹操已经痛苦地连连以地撞地,数名曹军士卒尚且拦不住,很快,曹操的额头上便一片通红,隐隐有血迹流出。“这...”赵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焦急道:“可这荒郊野岭的,又到哪里去寻郎中,这可如何是好?”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虚弱地看着赵云道:“子龙将军不必以我为念,操只不过一人耳,那凉州乱军荼毒的却是京畿附近上百万的百姓,若是让他们逃回关中,只怕是关中百姓也难逃其毒手,将军当以百姓为念,率兵前往追之,操如今身边还有数十亲兵,返回洛阳应当不成问题。”赵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感慨,郑重道:“奋武将军真乃仁人义士,身处险境却还不忘天下百姓,云深感佩服。将军放心,西凉乱军有杨业将军追击,平北将军帐下皆为精锐之师,鲜卑人都被其打得不敢南顾,而云只有八百余骑,作用不大。不如这样,云先送将军安然返回洛阳,再率军回来剿灭西凉乱军,将军看这样可好?”曹操当场就愣住了,他可没想到,赵云竟然如此实诚。本来,他也只是想脱身而已,至于身边只有几十残兵败卒,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西凉乱军已经顾不得了,但若是有能匹敌吕布的赵云保护,那自然是最好,当下一脸惭愧道:“为操一人,累得子龙将军来回奔波,操心中有愧啊。”曹操被人扶上战马,一行人向着洛阳的方向缓缓行去。...而此时此刻,洛阳皇城之中,上朝的晨钟已经缓缓敲响,一众文武大臣和各路诸侯按照顺序,鱼贯进入嘉德殿中,分列两旁坐定。“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随着魏忠贤颇为尖利的一声大喊,诸侯瓜分胜利果实的朝议正式拉开序幕。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太尉杨彪率先起身,来到大殿中央,手持笏板,躬身拜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关东一众刺史、将军、太守讨伐董贼,勤王有功,不可不赏,只是之前局势混乱,朝廷对各处战事知之不详,难以决断,不如由各位大人当殿陈述自己功绩,再行定夺,如何?”“准奏。”刘协小手虚抬,一脸肃穆,看起来像模像样。不过杨彪却没有退下的意思,继续道:“然董贼已死,这讨董联盟却不应再存在,不过,有道是蛇无头不行,理应先推选一人担任大将军之位,统率三军,稳定民心。”杨彪话音刚落,龙椅上的刘协还不曾说话,陈留太守张邈却抢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渤海太守袁绍乃是当世人杰,之前身为讨董之盟主,功勋卓著,理当进封为大将军,统率三军。”袁绍洋洋得意,本以为自己乃是众望所归,没想到张邈的话却如同扔入湖面的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金殿之上立刻吵成一团。北海太守孔融出班,毕恭毕敬地对刘协行了个礼,这才道:“陛下,大将军统率天下兵马,乃是江山社稷之柱石,职位非同小可,非秉性贤良、军功卓著着不能胜任,本初虽然出身名门,又为关东联军之盟主,可毕竟年轻,若再过二十年,由本初晋升大将军,我绝无异议,但若是现在,只怕有孚人望,难以胜任。”孔融拿年龄说事,言语之间还毕竟客气,袁绍不好反驳,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双拳紧握,愤恨之情溢于言表。张邈反唇问道:“那不知孔大人以为,何人可以胜任?”也不知是孔融没听出张邈讥讽的味道,还是根本不在意,淡然道:“愚以为豫州刺史孔伷大人登高望重,名声显于四海,可为大将军。”袁术左右环顾,见各镇诸侯居然没有一路向着自己,而孙坚又早早返回了吴郡,不得不亲自站出来道:“孔伷老朽,除了清谈高论,嘘枯吹生之外还有何用?本将不知谁当为大将军,但这孔伷大人怕是不合适吧?”袁术话音刚落,广陵太守张超出班道:“若说声名显赫,爱民如子,谁又能比得上徐州刺史陶谦大人?自陶谦大人出任徐州刺史以来,百姓安居乐业,说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绝对不为过,如今放眼天下,唯有徐州最为安定,若由陶谦大人进位大将军才是众望所归。”袁术不悦道:“陶谦大人虽然贤良,但我等推举的乃是大将军,而非丞相,无有军功,如何担当大将军?”颍川太守崔钧亦出班道:“若论军功,关东联军之中又有何人可比冀州刺史韩馥大人?韩馥大人曾协助朱儁、皇甫嵩两位将军剿灭张角、张梁等黄巾贼寇,又与黑山贼交战多年,累次取胜,此次虽然不曾亲自带军前来,但亦在后方统筹粮草,坐观全局,真正称得上战功卓著,不像某些人,只能靠祖上余荫来招摇过市。”崔钧这话,本来是说袁术,但没想到把袁绍捎带了进去,张邈立刻大怒道:“连小小黑山贼都不能彻底剿灭,还被小人屠打得落花流水之辈也称得上战功卓著?”“你...”崔钧气得面色通红,但这话他还没法反驳,毕竟韩馥虽然不曾亲自率军,但黑山贼确实没有被完全剿灭,冀州军败给张扬也是事实,当真是让崔钧恼怒非常。看到真如计划一般,各路诸侯吵得不可开交,王允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坐着看戏。其实也怪不得这些诸侯,只要是人,又怎能没有欲望?或为名,或为利,或为千秋之富贵,或为青史之留名,而在欲望面前,谁又能真的无欲无求?王允冷眼旁观,直等了一个时辰,见各路诸侯始终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王允轻咳一声,缓步出班,待整个大殿安静下来,才接着说道:“老夫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诸位大人可愿一听?”各路诸侯吵了半天也没能达成一致,正要找个人来评理,当下齐声道:“司徒大人直言无妨。”王允微微一笑,道:“袁绍、袁术、韩馥、陶谦四位大人不是德高望重、治地有方,便是年少英雄、出身名门,而且个个都是战功卓著,讨灭董卓国贼为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只封一位大将军只恐难以服众。”袁绍不想听这些废话,焦急道:“不知司徒大人有何高见?”“不如四位大人同为大将军如何?”“同为大将军?这...”袁绍一下没反应过来,楞楞地问道:“大汉从未有过此事,这如何使得?”“此一时,彼一时也。”王允道:“非常之时用非常办法,有何使不得?袁绍大人可为征东大将军,韩馥大人可为征北大将军,陶谦大人可谓征南大将军,袁术大人可为征西大将军,四位大将皆封列侯,假节钺,替我大汉镇守四方,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这...”袁绍手捋颔下短须,心中一阵迟疑。要说只是一个征东大将军,那和袁绍的预期无疑差了不少,但眼下各镇诸侯互不服气,各自攻讦,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如今哪怕他们自己要退缩,只怕是手下之人也不愿意。王允的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毕竟,征东大将军也是大将军,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吵了半天的各镇诸侯也有些不耐烦了,这大将军不封,往下的官职也没法决定,正挂念着自己能封个什么官职的诸侯们当下便纷纷附和道:“司徒之言有理,此议最好。”这四人的名分定了下来,其他人也就好办了,无非也就是加官进爵而已。没用了半个时辰,各人的官职就被彻底决定了下来。公孙瓒得了一个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转为幽州牧,又替张扬讨了一个镇北将军,并州牧,袁绍替不在的曹操讨了一个前将军,而袁术替孙坚讨了一个后将军,其余各路诸侯也皆位列将军,刺史转为州牧。至于地盘,以如今的大汉朝廷,到不是说不能给,只是给了也不会有人听,那只能是谁有本事谁便去取了。封好了各路诸侯,接下来究竟由谁驻守洛阳又成了一个问题,袁绍、袁术、韩馥、陶谦四位大将军自然不能留在洛阳,可他们都想让亲近于自己的诸侯留守洛阳,毕竟掌握了皇帝便掌握了话语权,于是大殿之上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争吵。最后,还是王允出面,提议刘备为司隶校尉,率军镇守洛阳。这一下,各镇诸侯都没了意见,或者说有意见也不好表达,毕竟不管是选谁的人,其他人都会一同反对,根本没办法达成。而刘备则不同,他身为汉室宗亲,留在洛阳也算是名正言顺,更为重要的是,刘备手中兵不过千,将不过两三员,对谁都构不成威胁,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由他来驻守洛阳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算不上太差。各路诸侯在相互忌惮和相互妥协之下,也只能接受这个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却也还能接受的办法。而刘备则感到欣喜异常,他本来的愿望只要是能得个将军的头衔,然后率军占领一处无主的地盘,便觉得满足,没想到一个天大的馅饼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直到散朝都让他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