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初冬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包括曹操在内,兖州文武官员却精神亢奋,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死死盯着济阴的方向。此地乃是昌邑向西三十余里,曹操居于最前,别驾荀彧,从事程昱紧随其后,郭嘉、荀攸、毛玠、华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李典、周亚夫等文臣武将全部齐聚,再往后则是数千曹军精锐士卒,黑压压的一片立于道左,看起来颇为壮观。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满含期待的目光之中,远处突然升起了一抹烟尘,没过了多久,在尘土飞扬之中,一彪人马护送着一架颇为华丽的马车来了近前。当先一员大将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髯长三尺,半肩甲威风凛凛,鹦鹉袍随风飘扬,手中一杆青龙偃月刀寒光闪烁,赫然正是关羽。不过此时曹操却没功夫搭理关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曹操朗声道:“兖州牧、前将军臣操,率兖州大小官员恭迎陛下圣驾。”关羽不敢再端坐马上,连忙翻身下马,立于一旁。车帘缓缓掀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这少年身穿衮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十分老成,一张脸庞上也满是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伸手虚扶一下,刘协那稚嫩却颇为威严的声音立刻响起,“卿等无需多礼,劳诸位爱卿久候了。”曹操连忙道:“恭迎陛下乃是为臣之本分,有劳辛劳可言?陛下舟车劳顿,不如先进昌邑略微休息一番,再商谈大计,如何?”“甚好。”刘协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爱卿了。”一群人刚准备启程,只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径直来到曹操身边翻身下马,大声道:“主公...”话没说完便被曹操瞪了一眼,那骑士涌到嘴边的话也全部咽了回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启程,重新望着昌邑而来。等到回到昌邑,将刘协一行人安置下来之后,日暮已经西斜,但曹操麾下文士却没有散去,反而聚集到了曹操府中大堂之中。那斥候被重新带了上来,被整个兖州一众大人物盯着,那斥候十分紧张,哆哆嗦嗦道:“主公、诸位大人,洛阳急报,从镇北将军张扬围城起,到洛阳易主,解除封禁之间的几天内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后来传回的消息言,到刘备被张扬缢死,整个洛阳文武百官被屠戮一空,洛阳城内侍中之上官员无一人活命,后宫之人亦被斩杀殆尽,洛阳城伏尸无数,血流漂杵。”随着这斥候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大堂上鸦雀无声,仿佛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上到曹操,下到程昱、荀攸等人,无不是一脸震惊之色,双目无比呆滞,根本不敢相信这则消息。朝中百官、后宫宾妃、洛阳豪族全部被杀?这消息怎么听怎么离谱,但众人都清楚,既然斥候敢传回这消息,定然是经过验证的,否则他们怎敢把如此骇人的消息传回兖州。可,他怎么敢?!难不成那小人屠疯了?说血洗洛阳,便真的血洗了洛阳?好半晌,曹操才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颤声道:“疯了,真是个疯子!”程昱被曹操的话惊醒,不加思索地道:“是啊,没想到小人屠为了一个吴用便这么疯狂,这真是...”“仲德你错了。”郭嘉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往嘴中灌了一大口酒水,等到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殷红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主公说的不是张扬,而是刘备。”程昱刚才只不过是被这则消息所震惊,现在经过郭嘉这么一提醒,立马反应了过来,凝声道:“奉孝的意思是,屠戮百官的不是那小人屠,而是刘玄德?可其素来以仁义之名著称天下,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仁义?”曹操不屑地冷笑一声,开口道:“朱儁死了,他活着,刘虞死了,他还活着,十八路诸侯讨董,最后得了便宜的是谁?还不是这刘玄德?如此之人,怎称得上仁义?此人百折不挠,心性颇为坚韧,也算是一世之枭雄,只不过时运不佳,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并州那头猛虎,否则的话,这天下说不定还真有他的一席之地。”“主公所言甚是。”郭嘉接着曹操的话,继续道:“不过这对于我军来说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曹操两只小眼睛眯起,疑惑地望向郭嘉,问道:“奉孝此言何意?”郭嘉微微一笑道:“之前我等不是在商量联军讨张?本来天子成功逃出洛阳,张扬攻打洛阳便成了张扬和刘备之间的事,凭刘备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天下诸侯联合起来对付张扬。但现在却不同了,洛阳城百官之死我等正好顺水推舟,落到张扬的头上,如此一来,张扬便算是罪大恶极,我等也算师出有名矣。”程昱为人刚直,此时不解道:“方才主公和奉孝不是说洛阳之事乃刘备所为?我等并无证据,如何将此事推到张扬的头上?”曹操大笑一声道:“天下诸侯各有私心,难不成真是张扬屠戮了百官,天下诸侯便会起兵为百官报仇吗?众人起兵无非是看张扬实力太过庞大,不愿他继续发展罢了,至于百官之事,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究竟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天下人说是张扬做的,那便就是他做的。”程昱微微点头,表示明了,曹操则看了郭嘉一眼,示意他继续。郭嘉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起身将众人召集到曹操的案几之前,手指舆图道:“诸位请看,兖州地处中原,人口虽众,却是四战之地,北接冀、青两州,东连徐州,向西有司隶,往南则有豫州,其中袁绍、张扬、吕布都不是易与之辈,可以说兖州是在群狼环绕之中。”荀彧等人齐齐点头,这算不上什么高明的谋划,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程昱性格最直,开口道:“奉孝有话直说便是。”郭嘉道:“仲德勿急,且听我详细道来。想要改变这种情况,仅仅奉迎天子还不够,还应攻城略地,积攒实力,如此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荀攸问道:“却不知该如何做?”郭嘉伸手点点舆图上的昌邑,道:“昌邑乃是小城,为兖州州治尚可,安置陛下却不妥,主公不妨请天子移驾许昌,一来许昌接近洛阳,额显示主公誓死驱逐小人屠的决心,二来,豫州牧孔伷乃无能之辈,主公可趁势将豫州收入麾下,尽得其兵马钱粮。”“同时,若是能击败那小人屠,主公可凭借奉迎天子的优势,直接入主洛阳,将小人屠治下的司隶、并州、河套等地尽皆收入囊中,如此一来,哪怕袁绍拿下幽州和青州,我军又何惧之有?只要能再灭掉袁绍,大河以北将尽归主公所有,匡扶汉室指日可待。”荀攸道:“如此说来,洛阳之事必须是张扬所为,讨伐张扬也势在必行?”郭嘉重重点头道:“然也。”“好!奉孝果然好计!”曹操赞叹一声,长身而起,大声道:“既然如此,待明日奉孝随我面见天子,陈明那小人屠恶行,请陛下下旨讨伐逆贼张扬!”郭嘉重新拿起放于案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道:“嘉敢不从命。”...长安城中,风尘扑扑的孙思邈终于赶到,但来不及休息,便立刻来到了高顺府邸之中。高顺的卧榻之前,整个长安城中稍微有点名气的郎中全部聚集在一起,但却没有一人能够救醒昏迷了六七天的高顺。而门外那些全副披挂、腰佩利刃的士卒更是让这些郎中心惊胆颤,可以说现在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已经和高顺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可不会认为若是高顺有个好歹,小人屠会放过他们。“孙先生到!”就在一众郎中面如死灰,感到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之时,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守在门外的亲兵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冲了进来,将一众郎中赶到了一边,给孙思邈让出一条道路。孙思邈没有丝毫怠慢,径直来到高顺榻前,先是翻开高顺的眼皮观察了一下,又察看了一番高顺的断臂,最后才给高顺诊脉。旁边的郎中看着不停忙碌的孙思邈,竟是有些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深怕影响了孙思邈的诊断。半晌之后,孙思邈出了一口气,道:“无妨,高顺将军只不过是失血过多,调养一些时日便好,不会有性命之忧。”那群郎中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站了出来,试探道:“此事我们也曾诊断出来,但高顺将军就是不转醒,先生可有办法?”孙思邈微微一笑,道:“此易事耳,据某观之,高顺将军之前应当是胸腹受过重创,导致淤血堵在胸口,这才无法转醒,待我施针便好。”乌力连忙将孙思邈的药箱递来,孙思邈不急不徐地抽出一根一尺来长的银针,除去高顺身上的衣衫,在高顺的胸口上一针扎落下去,片刻之后,缓缓捻出。“好了。”孙思邈擦擦额头上的热汗,松了一口气。众人向高顺望去,只见高顺喷出一口黑色淤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众郎中喜出望外,不少人当场便哭了出来,心中对孙思邈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简直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