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绍拼命攻打美稷城的时候,平静了两年的晋阳城终于也迎来了属于它的大战。震天的喊杀声对于晋阳城中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但他们却善于忘记,因为在这座大汉北端最大的城池之中,时常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不学会忘记的话,那难免会终日活在疑神疑鬼之中,就算心再大的人,也没办法承受这种煎熬。可是这可不意味着,晋阳人真的就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从脑海之中剔除了。所有人都会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深处,就如同根本没发生过那些事一般生活,可一旦有了变故,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又总有不自觉地冒出来。多么熟悉的喊杀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臭烘烘的异族,而是同为汉人的幽州军和冀州军。公孙瓒并没有用什么高明的计策来进入晋阳,而且说实话,在关靖死于乱军之中后,公孙瓒就如同失去了大脑,再也想不出什么精妙绝伦的计划。但这不代表征战一生的白马将军就对这座北方雄城毫无办法了,在所有的大战之中,智谋非常重要,这毫无疑问,但同样非常重要,却十分容易被人忽略的则是经验。白马将军经验丰富无比,他心里清楚,对于晋阳这等雄城来说,他手下这两万余铁骑并不够看,哪怕再加上颜良的那一万步卒也是如此,虽然晋阳城中只有一万守军。对付这等雄城,如果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便不要想着能强行攻破,否则的话,难免会碰得头破血流还无法攻下这座比乌龟壳还要厚实的雄城。不知道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公孙瓒选取了张扬曾经使用过无数的办法来对付这座北方雄城,那就是派人混进去抢占城门。张扬肯定想不到自己屡试不爽的计策同样会被用到自己麾下的城池上。整个过程历时五天,对于这一战,公孙瓒小心无比,整整五日的时间,他分批派出了整整两千人,伪装成附近的村民、来往的商人等等各色人群,为的就是能够混进城中。而事实证明,哪怕谨慎如林冲,善守如孟拱,在这属于张扬治下最中心的城池中,也不可避免地放松了警惕。整整两千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全部成功地混进了城池之中,而今天夜晚,将是收获的季节。为了这次计划的成功,公孙瓒的大军这一路上昼伏夜出,避开所有城池,斩杀所有见过他们的百姓,更是在距离晋阳三十里的地方便停止了前进,隐藏在密林之中,饱受蚊虫的折磨,以及颜良的骚扰和冀州军的不忿,为的就是今天。当晋阳北门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时,始终悬在公孙瓒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但他清楚,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想要彻底攻下这座城池,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子延何在?”罗艺纵马来到公孙瓒的身旁,大声应诺道:“末将在!”苍老的公孙瓒在马背上挺直自己的身躯,意气风发道:“率军突破,一定要抢下城门,能不能做到?”“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命!”说罢,罗艺手中长枪一招,属于他麾下的五千铁骑立刻组成一个硕大的矢锋阵,向着晋阳北门冲去,而那箭头,正是罗艺和他麾下的幽云十八骑。公孙瓒侧过头对颜良道:“颜良将军就随我大军一同行动,可好?”“也好。”颜良是不聪明,一般情况下也懒得动脑子,但他不傻,虽然这些时日来一直质疑公孙瓒的安排,认为公孙瓒是在浪费时间,但晋阳城门马上就要被攻破的现在,他也不会站出来唱反调,只要最后能够完成袁绍交给他的任务便好。公孙瓒微微颔首,花白的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四处飘散,下一刻,他双手重重把沉重地头盔覆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一下,仿佛当年纵横幽燕的白马将军又回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耳边回荡,罗艺感觉自己胸中的热血正在沸腾,自从他归降在公孙瓒的麾下之后,就不断听人提起陷阵营和小人屠的威名,但却自始至终都没能和张扬交手,这让他引为生平一大憾事。而数十日前草原的那场大战,除了马腾的拼死一搏能让他眼前一亮之外,那些步卒的表现让人大失所望,如果这就是陷阵营的水平,那还真够让人失望。希望镇守晋阳的能是一支强军。心中默念一句,罗艺疯狂催动**战马,恨不得立刻便能出现在晋阳城中。碎草和烂泥漫天飞舞,五千铁骑虽然没有喊杀,但那直冲云霄的杀气却丝毫不加以掩饰。看守城门的小校还在指挥着麾下的士卒不断抵抗,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就如同一叶扁舟在两千敌军的海洋中随波漂浮,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这还是因为城门处狭窄,背靠城门的他们不需要腹背受敌,如果是在宽阔的长街上,只怕他们早已经全军覆灭了。“都尉,敌军人数太多,兄弟们顶不住了!”城门小校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厉声喝道:“顶不住也要顶,如果城门丢了,不需要我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后果,派人去求援了没有?”“去了!兄弟们也吹了号角,只是要从城东大营赶过来至少需要一刻钟,咱们这几十号兄弟撑不了那么久!”小校环视四周,只见自己麾下的三百将士如今已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而这五十人基本全部带伤,没有一个囫囵的。地上铺满了尸体,有他们自己人的,有幽州军的,城门下这一小块空地已经成为了无数人的埋骨之地,而他们今天只怕也难逃同样的宿命。深吸一口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小校振臂怒吼道:“兄弟们,跟这群狗娘养的幽州军拼了,别忘了我们是谁,我们是他娘的陷阵营,只会死,不会输的陷阵营!”“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一声怒吼,五十余人仿佛像五万人那样发起了冲锋,面对着四十倍于己的敌人,他们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没有胆怯,就这样咆哮着,怒吼着疯狂地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兵刃。长刀卷了刃那就拿拳头砸,拿头顶,拿牙齿咬,这一刻,单经如坠冰窟,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群人数处于劣势的残敌,而是一群从洪荒中杀出来的猛兽。“这就是...陷阵营?”没人觉得单经失态,因为所有的幽州军都被这一小撮陷阵营拼死搏命的姿态给震惊了。幽州军哪怕下了战马也是强军,但他们何曾见到过如此拼命的敌人,就算是当年草原上的胡虏也不过如此吧。“杀!”单经怒吼一声,挺起长枪加入了战团。他心里清楚,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战斗的话,援军一定会迅速赶到,那攻取城门的计划就会失败,他们这两千人绝对会死得很惨。城门小校同样也认出了单经就是这伙幽州军的主将,若是能把他斩杀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撑到援军赶来。想到这里,两人都没有犹豫,拼命向对方杀去。单经长枪一抖,分心便刺,枪尖仿佛像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向城门小校的前胸刺去。小校却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反而一挺胸膛迎着长枪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刀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单经的脖颈力劈而下。单经神色不变,长枪依旧向那小校的胸膛刺去,枪杆却向上一挑,挡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前。利刃入肉声和金铁交鸣声同时响起,坚固的铁甲并没有能保护小校的性命,而他拼死的反击却被单经所格挡。“主公,我尽力了...”最后呢喃一声,小校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烟尘,一双不甘心的眸子依然圆睁。随着城门小校的战死,并州军的反扑达到了一个高潮,但他们就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在绽放出最灿烂的火焰之后彻底熄灭。“打开城门,迎主公入城!”随着单经的一声令下,晋阳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向两边开启,此时此刻,晋阳城就如同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摆在了公孙瓒和颜良的面前。“颜良将军,看来城门已经得手,我们也该出发了。”颜良点了点头,道:“只是城中应该还有不少并州军,入城之后该如何,公孙将军可有计划?”公孙瓒心中一动,问道:“不如由将军去攻打张扬的府邸,由我去接弘农王,如何?”颜良摇头道:“不妥,主公之命是要我将弘农王请去冀州,不知公孙将军以为如何?”边说,颜良便紧了紧手中的大刀,仿佛一言不合便要和公孙瓒先搏杀一场。公孙瓒目光一闪,心中暗道:此时不是和颜良争执的时候,否则若是被并州军重新夺回城门的话,再想进城那可是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公孙瓒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颜良将军去接弘农王和太后,我去攻打张扬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