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露出了一个堪比恶魔般的笑容,开口道:“平仲莫非忘了,本将不是刚给你找了来钱的办法?只要能施行下去,户部何愁没钱?”“至于百姓贫寒,那便不管县学还是乡学,不仅不收钱,还免费提供食宿。吃的和住的不需要太好,但普通百姓为了那一口吃食也会送孩子进学,何愁无人?”“老师的话,致仕的小吏,有心的儒家子弟,甚至包括现在还在官府办事的小吏,都可以前去教授。俸钱给足的话,想必为人师表的诱惑还是不小的,诸位以为如何?”田丰眉头一皱,道:“此事繁杂,想要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而且办学所需的钱粮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三学应该由哪部来管辖,这都是问题。”张扬淡淡道:“本将也没想一蹴而就,万事开口难,科举也无需立刻推行,完全可以拿三学晋升当做试验,等将来推行科举的时候,相信有很多人都能够理解,并且接受制度的变化。”刘伯温等四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主公,此事我等并不异议,只是施行起来所牵扯的甚多,贸然实行只怕有害无益。”“不急。”张扬挥了挥手道:“你等回去之后可仔细想想该如何施行,定出一个章程来,然后先在太原郡设下三学,等经验丰富之后再在整个并州推行,如此一来,哪怕我军定鼎天下,也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不至于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至于由哪个部分来管...暂时便归在礼部吧,吏部太过显眼,户部要忙的事实在太多,就礼部清闲。”说到这里,张扬转头看向沈富道:“仲荣,你多费心,要派专人监察,不可克扣老师的俸钱和学子的饭食,否则的话,尽数杀之!”沈富起身抱拳道:“下官领命,定不负主公厚望。”这句话可是真心实意,要知道一开始沈富觉得张扬只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奔波,所以给了他一个地位高,却毫无实权的官职。刚开始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并州这一亩三分地要礼部有什么用?外交,张扬基本天下皆敌,基本不会有出使的活计。祭祀,如今张扬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又是个傀儡,除了大年初一组织刘辩祭拜一下大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之外,礼部根本就没任何事。哪怕这次寇准来找他帮忙,也是因为他曾经是个大商人,和礼部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这件事,办好了功劳是户部的,办不好说不定他还要受牵连,根本没有丝毫的好处可言。甚至在六部之中,礼部的官员都是最少的,比尴尬的兵部还要不如。这段日子一来,沈富一直有些意兴阑珊,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但没想到张扬突然将这么重要的责任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想想定鼎天下以后,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都出自三学的盛况,沈富就一阵激动,本来懒散下来的身体都充满了干劲。田丰却颇为担忧道:“主公,缓缓施行是好事,但下官担心的是,如果不把科举推出来的话,又有何人会愿意去读书呢?三学全部读完,却没有一个出路,恐怕会有不少人望而却步。”张扬楞了一下,低下头沉思起来,这种情况就如同后世的大学,可能还要差一些。让人读书,却不包分配,而且这个时代可不看学历,如果读完三学还是要回去种地的话,谁又愿意来读书呢?“那便传我的命令,郡县官府的小吏都优先从三学子弟中选取。如此一来的话,不只是普通百姓家,就连那些世家中的旁支子弟应该都会去试试。也不会引起世家大族的注意,等到以后以科举选取官吏的,他们再想要反对也晚了,元皓以为如何?”田丰抱拳道:“主公大才,如此一来,必定让天下想读书,愿意读书之人汇聚并州,于我军定鼎天下大有裨益。只是,主公,三学不教授儒学吗?”张扬沉默半晌,开口道:“元皓,儒学,或者说儒家,自从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便一直是大汉的正统,若说儒学一无是处,那是胡言乱语,但是仅凭儒学,便能使一国长治久安,传承万世吗?”田丰心中一咯噔,看来自己这位主公对儒学有不少的意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正在田丰准备措辞的时候,张扬又开口了,“儒学与人向善,先圣微言大义,这都没错,但有多少儒生皓首穷经,将一辈子的时间全部耗费在了那一两本圣人之言上,这有意义吗?圣人难道就不会错?”“圣上怎么会错...”张扬一挥手,打断了田丰的话,道:“元皓,你且听我说完。”一肚子话被憋到喉咙口的田丰只得又咽了回去。“本将读得书不多,但亦知孔子杀少正卯之事,圣人做得对吗?说到底,圣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也不存在无懈可击的学问不是吗?”张扬口中的少正卯是和孔子一个时代的人,此人能言善辩,和孔子一样开办私学,还多次把孔子的弟子吸引去听讲。后来孔子担任鲁国大司寇,上任不过七日便杀了少正卯,还给少正卯安了一个“君子之诛”的名称,实际上就和当初秦桧杀岳飞时的“莫须有”一般,张扬拿这件事来说话,若是换成一般儒生,定然会狡辩一番。但田丰刚正无比,岂会做这等事?见田丰还有不平之意,张扬继续道:“此事暂且不说,我们谈点实际的。匠人地位低下,但没有他们,我们哪来的马车,哪来的农具,哪来的衣衫?商人地位比匠人还要不如,但若是没有他们,如何互通有无?儒学不可不教,但儒学于治国何益?为官者,当思治下百姓,为将者,当勇猛无前,这可要儒学?”“儒学是教人忠心,但却不可愚忠,否则你我不就是那叛逆之人?”田丰有些颓然道:“那主公的意思是,儒学便一文不值?”“当然不是。”张扬笑道:“儒学自有他的好处,但这世间万物何处不是学问,又何必死守着几部圣人之言,视他人为洪水猛兽?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那是何等的盛况,后来为何却再也出不了如圣人一般的人?”“百家相互竞争,相互碰撞,只会更加进步,一家独大只会让人原地踏步,甚至倒退。元皓仔细想想,自孝武皇帝以来,这天下大儒可曾有自己的见解?相反,真正有简介的,如张平子一般的人却籍籍无名,长此以往,所有人都埋头经传,如何进步?”张扬口中的张平子就是发明了地动仪的张衡,不过此时的张衡却一点都不出名,哪怕博学如田丰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张平子是谁。不过,可别以为张扬就有多博学,这些东西是他之前和蔡邕那老头辩论的时候说过的,甚至蔡邕给他做了不少补充,否则的话,想让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田丰有些明白了张扬的意思,开口问道:“那主公的意思是?”“儒学也教,若是有合适的老师,百家都可教授。法家、纵横家、农家、墨家,来者不俱,本将要让这些学子至少都有一技之长,哪怕日后当不成官员和小吏,那出去之后也能凭本事吃饱穿暖,元皓以为如何?”好在这个时代的风气还不像明清时候那般禁锢,田丰也不是那些浑身充满酸臭味的老学究,否则就凭张扬这番话,田丰立刻就会甩袖而去,还跟你说个什么?“主公之言甚是,只是当世,百家之人不好找。”“无妨。”见说通了田丰,张扬心中大快,道:“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甚至你们有时间的话,也不妨去讲讲课。若是可能的话,那便再建一个武学堂,兵书战策,拳脚功夫,战阵之法,都可教授,否则就如同先登营一般,麴义一死,先登营必然成为绝唱,岂不可惜?”田丰等人齐齐抱拳道:“我等谨遵主公之命。”张扬鼓舞道:“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是诸位能把此事办好,千秋万载之后,诸位的姓名也必将悬于青史之上,如此荣耀,诸位可愿意放走?不看千载之名,也要看看后代子孙,草原虽然被我平定,但胡人就如同草原上的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落后就意味着挨打,本将可不想自己的后世子孙在胡虏的铁蹄下哀嚎,难道你等便愿意吗?”田丰等人终于知道了陷阵营为何战力如此之强,自己这位主公的煽动能力果然是当世第一,哪怕冷静如他们都被张扬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主公放心,为后世子孙,为千秋大业,我等虽万死亦不悔也!”“哈哈哈。”欢快地笑声响彻整个丞相府,其中透露出无尽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