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没有半个时辰别想出城,但有一名骑士却一马当先,狂奔着出了晋阳城,来到了城东的大营之中。“将军。”骑士翻身下马,脸上甚至都看不到汗渍,晋阳城才多大,对于这些经常在草原上纵横的铁骑来说,从城内到大营基本上就和去邻居家遛弯一般。“陛下也要观看此次军演,还有晋阳城中的百姓,主公让将军谨慎一些,不要出了纰漏。”高顺自然清楚张扬不是不放心自己的练兵本事,而是担心这一万大军中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毕竟都是刚招募不久的新兵和原黑山贼寇组成的,谁也不敢保证这中间有没有其他诸侯的细作。若是等刘辩到了,再来上那么一场刺杀,哪怕不成功,也足够恶心人的。“请主公放心,高顺保证万无一失!”骑士重新离去,而高顺则翻身回到了大军阵前,这一万大军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虽然阵形不曾乱,但窃窃私语声却是免不了的。“看,那都尉不知道跟将军说了什么,莫不是丞相不来了?”“别瞎说,丞相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你什么时候见过他骗人。”“可是这都半个时辰了,哪怕走也该从晋阳城中走出来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把丞相给耽搁了?”“这...”先前一脸笃定的林良也犹豫了,毕竟在他们的眼中,丞相日理万机,有事耽搁也不奇怪,谁敢保证张扬就会前来。“别他娘的瞎猜,如果丞相不来了,将军肯定会让大家解散,各自去操练,可是那都尉走了半天,将军一句话都没说,说明丞相还是要来,你们急个什么?”听着背后的窃窃私语声,高顺眉头一皱,终究是没见过血的新丁,这么一点阵仗就稳不住了。缓缓回身,高顺大喝道:“都闭嘴!”万人的战阵中瞬间只有高顺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看看你们的样子,半年的训练,就训练成这样?依本将看,这就派人禀报丞相,这军演不看也罢,本将自去向丞相请罪,尔等还是回家种地吧!”此话一出,整个战阵顿时安静下来,回家种地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在并州,当兵是一件光荣的事,没被挑上可是要受到街坊四邻的嘲笑。如果他们就这么被灰溜溜的赶回去,这半年的苦白吃了不说,恐怕一家都会成为全村的笑柄,那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都把腰挺起来!”高顺大声喝道:“告诉你们,不是丞相不来了,而是陛下也要来,丞相去接陛下了,明白吗?都给本将精神一点,当然,谁要是想回家种地,就当本将的话没说。”陛下...对并州军将士来说,这是一个遥远的词,文官们多多少少还会和皇帝打个交道,比如说上朝,比如觐见,但对于武将和士卒来说,他们从来就不知道并州这个皇帝有什么用。但皇帝这个名词就代表着不同一般的意义,这一万将士瞬间昂头挺胸起来,对皇权的敬畏已经融入到了每一个汉人的骨子之中,说到底,他们想的并不是刘辩这个人,而是皇帝那个位置而已。当然,如果有一天张扬成为皇帝的话,这种情况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皇权也会和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林冲率领着几十骑冲进了大营之中,高顺立马大声喝道:“列阵!”林冲翻身下马,肃立在一旁观看,在看到那些将士悄无声息地迅速排列成整齐的阵形之后,不由地点了点头。上辈子能做到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自然也是个懂得练兵的人,仅凭这整齐的阵形他就清楚,这一万人有成为精兵的资质,至于其他的,目前还看不出来。林冲凑到高顺身边,低声道:“将军,主公和陛下马上就到。”高顺点了点头,回头训斥道:“平常操练什么样,今天就什么样,无需紧张。”群臣簇拥着刘辩缓步登上阅兵台,张扬命人取来一个坐垫给刘辩,刘辩便居中跪坐下来。年轻的身躯停得笔直,继承了皇家血统的样貌十分英俊,只是太过阴柔,面色也苍白了一些。张扬肃立在刘辩身侧,手按腰间刀柄,顶盔带甲,样貌虽然平凡,但那一身从万军中磨练出的杀气丝毫没有掩饰,一个人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百官和那些商人分列两边,按照各自的官职排开,看起来井然有序。至于晋阳城的百姓则将整个校场给围了起来,虽然没有人敢大声叫喊,但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一直没有断过。刘辩看了一眼肃立一旁的张扬,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为丞相也取一个坐垫来。”至于身后的百官,刘辩没有去管,他是一个合格的傀儡,跟百官施恩的事自然不会去做,否则的话,容易引起张扬的猜忌。“不必了。”张扬并没有接受刘辩的好意,而是断然拒绝道:“陛下,如今要军演,在军演结束之前,必须保持军容,如此方能振奋士气,臣虽然是丞相,但同样是大将军,若是臣坐下了,那还有什么军容可言?”“那朕也站着吧。”刘辩起身,命一旁的太监将坐垫撤了下去。高顺大步来到阅兵台下,捶胸施礼,大声道:“右将军臣顺,参见陛下,参见大将军,请恕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礼!”刘辩歪过头看了张扬一眼,发现张扬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道:“高顺将军无需多礼。”说完,又转头对张扬道:“朕并不懂战阵之事,如何军演,还是请丞相来发号施令吧。”“臣遵旨!”不论私底下怎么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张扬对必须对刘辩保持礼节,否则一个跋扈的名声倒还罢了,更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张扬起身踏前一步,大声道:“军中首重阵形,此军能站立不动多久?”高顺大声道:“回大将军,一个时辰,最少!”“好,那便先站半个时辰。”高顺转身而去,大声下令,然后整个大阵便成了静止状态,所有士卒一动不动,包括高顺在内,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雕塑。“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啊,这一动不动的,莫不是傻了?”“别瞎说,没听见方才丞相说这是为了操练阵形吗?”“可是操练阵形不是应该变阵吗?这一动不动的,操练的哪门子的阵形。”“我要是知道就去丞相麾下讨个将军了,别多说,我们看就是了。”百官们沉得住气,也不敢在张扬的面前放肆,但商人们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便响起。一万人整齐的阵列看着气势非凡,但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干什么,虽然大家都没有见过军演,但至少听说过,眼前的景象和他们脑海中想象的差点有点太远,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惊奇。不过如今却是六月,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好,温度适宜,但太阳一出来,那无穷的热量便猛烈地肆虐着大地,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百姓们还能找找阴凉的地方躲避,但阅兵台上可没处去躲。汗水不断地流淌,窃窃私语声很快就消失于无形。那群养尊处优的商人和百官们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而伸手擦汗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如果只是热还罢了,可这样干站着却很难受,尤其是最前面的张扬和刘辩都是一动不动,他们在后边自然不敢放肆,偶尔稍微挪动一下脚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很快就有人撑不住了,而第一个也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刘辩。刘辩扭过头,看着张扬顶盔带甲,就连身后的披风都没有去掉。天气很热,张扬的脸上也满是汗珠,但他却没有放松,就这么笔直地挺着身子,任由汗水从脸颊不断落下,重重砸在阅兵台的木质地板上。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张扬转头,正好和刘辩对视在一起。张扬转头给身后的太监使了一个颜色,那太监立马明白过来,连忙举着伞盖给刘辩遮阳。做完这一切的张扬重新目视前方,巍峨的身躯仿佛泰山一般,纹丝不动。刘辩苦笑一声,道:“丞相果然是军中宿将,朕还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张扬一笑,也不去擦满脸的汗水,道:“陛下有所不知,行军打仗,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河套挨着凉州那边就有一大片沙漠,那里的日头才毒,并州这里温和许多了。”刘辩点头道:“将士们辛苦,只有如此训练出来的大军才能称为精锐吧,朕受教了。”有了伞盖遮阳的刘辩好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陛下聪颖。”聪颖吗?一句不咸不淡的恭维却让刘辩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初董卓废他的时候,名义就是自己懦弱,比不上刘协吧?苦笑一声,刘辩重新站好,静静地看着台下一动不动的大军,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