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枪和大刀在空中交汇,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在奔出数十步后堪堪停住。“咚...”一声沉闷的响声在战场并不起眼,桥蕤缓缓调转马头,只见他头上的铁盔已经不知去到了何处,一头乱发随风飞舞,看起来颇为狼狈。桥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有些不敢确定自己还是不是活着,直到摸到脖子和头颅依旧相连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菜鸟,相反,他的经验无比丰富。见过无数的高手,比如曾经的袁术麾下第一猛将纪灵,比如江东猛虎孙坚,又比如江东小霸王孙策,但只有当你真正面对这一等级的对手时,只能明白他们的强悍。只不过一招而已,桥蕤便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或许只有纪灵将军...不,只怕纪灵也不是他的对手。桥蕤曾经不止一次地和纪灵切磋过,虽然纪灵没有使出全力,但还远远没有给他这种绝望的感觉。面对纪灵时,他只感觉自己差一些,或许只要拼命,哪怕不敌,但逃走却没什么问题。但面对这个人,桥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会死。“你说你是九江人?为何...”“为何不投在袁术的麾下?”九江郡就是如今的淮南尹,在如今这个人口流动十分之小的年代,哪怕有人从军,也会选择就近投靠本地的诸侯,这已经成了一种常识,所以桥蕤才会有此一问。桥蕤点点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当年的纪灵将军也不是,若是你能投靠在陛下的麾下,我敢保证这扬州第一大将的位置绝对不会做第二人选。”对于这位老乡,徐达并没有出言讥讽,而是缓缓开口道:“你们那位陛下,除了那个四世三公的名头,有何值得投靠的地方?丞相和吕布率军攻伐,连下豫州三郡,可他半点反应都没有,直到我军要攻入扬州了,这才派出你们,摆出一副死守的姿态,这种主公,我为何要投靠?”“那是有人从中作梗!”桥蕤怒道:“若非杨弘那个小人,陛下怎会在不久之前刚刚才得到你们起兵的消息?”“是吗?”徐达摇摇头,道:“莫要再自欺欺人,就算没有杨弘,袁术算得上明主吗?不说这个时候适不适合自立为帝,就说袁术自立为帝之后这两个月,他做了什么?弄得扬州民不聊生?更何况,杨弘究竟是谁任用的,还不是将军的那位皇帝陛下?”桥蕤沉默了,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也没办法自欺欺人,袁术什么样,他们这些臣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来如此。”桥蕤长叹一声,算是认可了徐达的回答,随后举起大刀,摆出了一副搏命的姿态。“将军何必如此。”对于桥蕤,徐达很欣赏,这个老将虽然武艺不出众,计谋也不出众,但胜在忠心耿耿,用兵十分地稳,对于只有他一名大将的朱元璋来说,如果能够得到桥蕤的效忠绝对一个极好的消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将军的为人徐达佩服不已,我主乃是老将军朱儁之子,将军若是归降,我主必定以国士待之。”桥蕤倔强地摇摇头,低声到:“不管在你们的眼中,陛下是怎么样的,但他是我的主公,是我的陛下。我不是你的对手,可尔却不能如此折辱我!来吧,扬州岂能无人断头?!”狠狠一甩手中大刀,桥蕤纵马飞奔,身形矫健得如同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哪里有一点四十多岁老将的迟缓。没错,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年头,四十余岁的桥蕤已经算是一个老将,但他的心却没有老。马援的一句马革裹尸是所有从军之人的梦想,桥蕤也不例外。看着这个狂冲而来,浑身散发着悲壮气息的老将,徐达有些动容,在他的眼中,袁术差不多等同于废物,他实在看不出袁术有什么值得人拼死效忠的气质,但他尊重这位老将,并打算送他一个体面的离去!徐达郑重地挺起自己的金枪,头颅高昂,仿佛不是要去厮杀,而是要去赴宴的贵族。**的战马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撒开四蹄狂奔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大约只有十余步,对于他们**矫健的战马来说,更是只有一瞬间而已。徐达分明看到桥蕤在笑,这位老将的脸上带着畅快无比,酣畅淋漓的笑意。“杀!”两声大喝同时响起,一声高昂,一声低沉,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丝毫不弱。两马交错而过,两将谁都没有回头,战场上有些沉默,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卒全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楞楞地看着自己的主将。此战的胜负已与他们的关系不大,全部系在那两个沉默的人身上。若是桥蕤胜,扬州军自然还有一战之力,但若是徐达胜,扬州军将不会有任何的机会。半晌之后,徐达缓缓调转马头,低声道:“老将军一路走好。”“你很好,真的很好...”桥蕤在马背上艰难地调整一下自己地姿势,随即跌落马背,重重砸在地上,而他头颅所面对的方向,正是寿春的方向。“陛下,末将先行一步...”那双早已浑浊的双目艰难地再看了一眼寿春,旋即缓缓闭上,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是求仁得仁的释然。“老东西,你放心,你们那位狗屁皇帝马上就会去见你。”满身血污的李逵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手中斧头高高举起,猛然挥下,便想斩掉桥蕤的头颅。“噹!”一声巨响,想象之中利刃入肉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反而一杆金枪拦在了自己的斧头之前。李逵楞了楞,随后抬起头颅,一双因为杀戮过多而变得血红的眸子等着徐达,略带怒气道:“徐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徐达满脸寒霜,一字一顿道:“人死为大,何必再折辱尸体。”“嗯?”李逵一身煞气滚滚而出,怒道:“徐小子,莫非你要和俺战过一场?”徐达同样丝毫不让步,大喝道:“要战便战,莫非以为本将怕你不成?”李逵不再多说,但手中的双斧却已经举起,如果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此刻的他准备拼命了。“铁牛住手!”就在两人都在暗自准备动手的时候,一身大喝传来,只见李逵那双被杀戮蒙蔽的眸子立马恢复了平静,换上一副憨憨地笑容,问道:“哥哥,你怎么来了?”宋江瞪了李逵一眼,连忙给徐达抱拳赔罪道:“徐将军,铁牛是个浑人,你莫要与他一般计较。”徐达连忙翻身下马,道:“宋将军言重了,末将只是觉得我等为将,难免都会有这么一天,桥蕤已死,再折辱没有丝毫意义,得罪之处还请宋将军莫要见怪。”“不敢不敢。”宋江连忙道:“战事还未结束,我等还是先以大局为重,待大战结束之后,我摆酒与徐将军赔罪,可好?”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宋江自然是驾轻就熟,如今看来徐达对朱元璋算得上忠心耿耿,但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哪怕拉拢徐达不成,套套关系也是好的。“喝酒就不必了。”徐达断然拒绝道:“末将在军中从不饮酒,还请宋将军勿怪。”说罢,不再理会宋江,翻身上马,收拢败兵去了。李逵见徐达走了,嘟嘟囔囔道:“哥哥,你与他赔罪作甚,让俺铁牛一斧斩下他的脑袋不是正好。”“胡闹!”宋江怒道:“朱元璋如今大军在握,你杀他的爱将,他肯与你罢休?再者说,哥哥虽然武艺不怎么样,但看人的眼力却不差,你可是那徐达的对手?”李逵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徐达,强辩道:“没打过谁知道,说不定那家伙就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闭嘴!”对于李逵这个混不吝,宋江同样感觉头痛无比,此时不愿再与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便开口道:“大战还未结束,还不速速去收拢败兵?不准再杀人了,我军此次损耗不少,全指望这批俘虏补充,可明白?”李逵不敢再反驳,连忙应诺道:“哥哥放心便是,俺铁牛晓得轻重。”桥蕤已死的大喊声响彻战场,一众扬州兵没有再做无谓地抵抗,除了桥蕤的百余名亲兵自杀之外,剩余的扬州兵全部跪地请降,能活着逃走的最多不过千人。朱元璋一脸笑意地看着宋江,道:“公明,这些俘虏足够补充你我的损失,多余的就按你我说好的,一人一半,你看可好?”宋江惶恐道:“将军言重了,末将只要四成便可,多余的,便当为铁牛向徐将军赔罪。”朱元璋诧异地看了宋江一眼,“这如何使得,不过玩闹罢了,当不得真。”不过因为宋江的坚持,最后俘虏还是由朱元璋得了六成,宋江得了四成,至于能不能收服,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