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在许昌的府邸并不算大,当然,因为许昌之前只不过是一座县城,城池本身就不大,所以文武百官的府邸规模都算不上大。夏侯廉和曹仁其实还算克制,每人只带了五百人马,但夏侯惇的两个儿子夏侯充和夏侯楙却情绪颇为激动。两人一见夏侯廉便跪倒在地,嚎哭道:“叔父,父亲走得冤啊。”夏侯廉本来还能冷静,但看到两个侄子跪在自己面前,顿时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手中长槊直指关羽府邸,怒喝道:“红脸贼,尔若是再不给本将个交代,本将立马攻破府邸,拿你的人头祭奠兄长!”曹仁眉头一皱,道:“夏侯廉将军,冷静,事情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子孝,你别拦某,某今日定要讨个说法!”话音刚落,关羽府邸的大门轰然洞开,全副披挂的关羽缓步踏出大门,睥睨周围一眼,问道:“尔等这是要开战不成?”曹仁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夏侯廉,上前问道:“关将军,本将问你,泗水可是你掘的?”关羽点点头,没有说话,凭他的高傲,还不屑于否认此事。“尔不知兄长在荥阳城内吗?”夏侯廉挣脱了曹仁,喝问道:“荥阳残破,尔曾随刘备坐镇司隶,岂能不知?”“那又如何?”关羽一捋颔下美髯,开口道:“本将奉命行事,不知其他。”“谁的命令?”“此事你等自去问丞相,本将无话可说。”“你!”夏侯廉勃然大怒,斥道:“丞相与兄长是何关系,岂能下如此命令,尔休想行此离间之计!”“哼!”关羽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争辩。而且他事前也跟郭嘉说过,若是夏侯渊和曹仁找麻烦,他自己承担,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看到关羽这个态度,夏侯廉怒火更盛,喝骂道:“红脸贼,尔想死乎?”话音刚落,一队人马狂飙而来,当先一将面如傅粉,两道黄眉,身长九尺,腰大十围,手中提着两根囚龙棒,立于关羽府邸之前,抱拳道:“司隶校尉麾下兵曹从事杨林,见过诸位将军。”曹仁眉头一皱,他是一员武将不假,但并不代表他丝毫不通政治。按道理来说,许昌乃是国都,自然归属于司隶校尉管辖,杨林这个兵曹从事前来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后汉司隶校尉权利很大,弹劾三公都是家常便饭,眼前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们私自调兵,根本不占理。但许昌城实际做主的乃是曹操,杨林率军前来的意味就值得深思了。“夏侯将军。”曹仁压低声音对夏侯廉道:“不如暂且罢兵,某与你去见丞相,丞相自然会给元让一个交代。”“子孝,你怕了不成?”夏侯廉脾气暴躁,他不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却不屑于玩弄这些心眼。“今日不除这红脸贼,本将誓不罢休。”关羽没能杀了张扬,本来在心中就憋着一股怒气,此时听到夏侯廉如此说,更是勃然大怒:“放马过来,本将怕你不成?”夏侯廉一挥手中长槊,纵马便向关羽冲去,不过他总算还有理智,长槊被他当成长棍砸了下来,这是准备让关羽丢个脸面,而不是想杀了关羽。“噹!”一声轰然巨响震天动地,关羽纹丝未动,夏侯廉的长槊被杨林挡住,战马退出四五步的距离,杨林却一脸轻松,仿佛出手格挡的不是他一般。曹仁眸子一紧,杨林他早就见过,可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兵曹从事也有这等本事,今日之事只怕是不好收场了。没错,其实曹仁根本没想把关羽怎么样,因为他清楚,如此大的事,关羽不可能是自行其事,一定是奉了命令,可夏侯惇死了,若是夏侯氏和曹氏没有点表示的话,岂不是让人以为宗族软弱可欺?而且他这也是向曹操表明一下态度,不要让夏侯惇人走茶凉,留下孤儿寡母谁想欺负便欺负一下。一切进行地还算顺利,所以他几乎是在放任夏侯廉闹腾,因为他清楚只怕许褚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无非认个错,最多再削点官职爵位,自然能给夏侯惇的子嗣们讨点好处。可杨林的出现却打乱了曹仁的计划,杨林是弘农杨氏子,身后代表的是一个比汝南袁氏还要显赫的大家族,对于这等家族,哪怕是曹操也不敢等闲视之。曹仁有些坐蜡了,如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其实他最害怕的还是没什么脑子的夏侯廉直接率军攻打,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住手!”一声大喝让曹仁松了一口气,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高喝道:“丞相马上便到,尔等还不放下兵刃?”夏侯廉翻身下马,将长槊递给身后的亲兵,肃手等候在一旁。杨林同样翻身下马,一脸肃穆,只不过眼中的嘲讽之意却根本没有掩饰。等不多时,曹操在郭嘉、荀彧等人的陪同下姗姗来迟,一双小眼睛环视四周,喝道:“都在这干什么?造反吗?”夏侯廉率先开口道:“主公,兄长之事...”“元让之事是本相下的命令,与云长无关,莫要在此生事!”“末将遵命!”不管是夏侯廉还是曹仁,要的其实还是曹操的态度,曹操如今既然这么说,便是表示他会补偿夏侯惇的儿子,若是再闹下去只会弄巧成拙,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反了曹操不成?所以夏侯廉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夏侯廉不闹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就此罢休,曹昂踏前一步,抱拳道:“父亲,夏侯叔父他...”“闭嘴!”对曹昂,曹操没有一点好脸色。想来也是,曹昂身为曹操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曹操的位置,如今却和一群臣子纠缠不清,还如此地冲动,完全是被别人当了枪,曹操能高兴才怪。“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逆子来执啄,还不滚回去!”“孩儿遵命。”曹昂涨得脸色通红,但也只能无奈应诺,他的年纪还小,麾下也不过是一群没有任何实权的将二代,自然没有任何话语权。“都散了,此事本相稍后自有定论。”“等等。”正在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一声大喊突然传来,只见一人拨开人群,来到曹操身前,抱拳道:“司隶校尉杨坚参见丞相。”曹操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杨坚此人之前没有什么名气,但是杨赐的名气却够大,再加上杨坚之父杨彪死在了洛阳,曹操为了安抚人心便将他安排在了司隶校尉的位置上。这些日子以来,杨坚也算得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今日看来,此人是扮猪吃老虎?“无需多礼。”曹操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不知杨司隶有何事?”“敢问丞相,无故在许昌城中调动大军,包围朝廷大将的府邸,持刀行凶,意图攻击司隶校尉部兵曹从事,该当何罪?”曹操小眼睛中散发出一阵寒芒,他现在有些后悔将司隶校尉如此重要的位置给杨坚了。“此事本相自由决断,便无需你操心了。”“非也。”杨坚却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貌,开口道:“下官身为司隶校尉,发生在许昌之事,下官自然责无旁贷。丞相与夏侯廉和曹仁两位将军...若是丞相不甚方便,下官愿意接手此事。”“不需要!”曹操深深地凝视了杨坚一眼,大声道:“夏侯廉、曹仁两将放肆,没有将令私自调兵,今革去两人爵位,罚俸一年,留军听用。关羽有功无过,拜安北将军,进爵汉寿亭侯。司隶校尉杨坚不畏强权,忠于职守,拜安东将军,进爵汉都亭侯。”说完,曹操一脸嘲讽地看着杨坚,问道:“如此处置,可还公正?”曹操虽然在笑,但杨坚分明感觉到一股寒意,连忙道:“下官无功,安敢受如此奖赏,还请丞相收回成命。”曹操冷哼一声道:“杨将军任司隶校尉这段时日以来,许昌城安然无事,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有功岂能不赏,此事便这么定了,都散了吧。”话音落下,曹操掉头就走,根本没给杨坚推辞的机会。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杨坚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还是心急了。其实他清楚凭借这点事根本不足以搬倒夏侯廉和曹仁,出面只不过是为了恶心一下曹操,若是能让夏侯氏和曹操之间颤声裂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没想到曹操不过翻掌之间便扭转了颓势,处罚夏侯廉和曹仁不痛不痒,连带着还对关羽施恩。最重要的是,把他从司隶校尉这个重要的职位上拿了下来。从司隶校尉到安东将军,看似升官,但要知道司隶校尉是有实权的,安东将军却未必。兖州和豫州的大军都被曹操牢牢抓在手中,他这个安东将军又能有何用,不过是一个空职罢了,得不偿失。长叹一声,杨坚回到招呼杨林道:“虎臣,走吧,看来为兄和曹操之间还有不少差距。”随着曹操的处置下令,一场可能席卷许昌的暗流平静了下来,朱元璋和宋江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从大营中撤出,那班汉室老臣也各自散去,许昌重归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的暗流却依然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