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田丰、寇准等人就在丞相府前院办公,所以并没有让张扬等太久,他们便全部赶到。“我等参见主公。”张扬随意地挥挥手,道:“无需多礼,都起来吧。”书房并不大,在坐了刘伯温四人之后,有些满满当当的意思。不过谁都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要知道能来到这里和张扬商议事情的,无疑都是心腹中的心腹,与这个意义相比,其实拥挤一些并非不能忍受嘛。担任丞相府长史的王猛也已经赶到,不过他坐在张扬的身侧,和刘伯温、贾诩这些名义上的朝廷大臣相比,王猛的地位比较低,但更亲近。最重要的是,既然丞相府已经有了长史,会不会再有司马、从事?这让并州不少官员都盯上了丞相府的职位,可惜到目前为止,张扬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书房内坐着的人气色都不错,除了寇准。之前的寇准虽然不胖,但也是丰润如玉,神态俊朗,但如今却看起来又黑又瘦,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跑。不过寇准那一双眸子却更亮了,眼神中充满着锐气,仿佛一切东西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诸君皆神采非凡,宛如神仙中人,唯平仲日渐消瘦,何故?”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众人都听出了张扬隐藏的意思,这是说在座的人都没有尽力,唯有寇准勤勤恳恳,都变瘦了。这话其实很不靠谱,寇准变黑变瘦是因为他是户部尚书,很多时候都得亲自去田垄之间走访,如此才能确定什么地方适宜种什么,他们又没有这样的活,自然不会变黑变瘦。但话却不能这样说,否则那就是推卸,就是找借口,为人君者,大多喜欢勤勤勉勉,能办事的臣子,每日卖弄嘴皮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主公之言甚是。”田丰率先开口道:“时逢乱世,处处残破,户部责任之重冠绝六部,平仲勤勉,我等也当努力。”张扬也知道自己说得不靠谱,这么做的用意也无非就是敲打一下麾下重臣而已,反正他也清楚没人偷懒,更多得是表明他的态度,对勤勉赞赏地态度。寇准倒是端坐原地,颇有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张扬在夸赞地不是他一般。而且如果仔细看得话,其实不难发现,寇准那双闪亮的眸子中竟然闪过一丝警惕之色。张扬不喜欢夸人,一般就是在某位大才表示投效的时候,才说上两句什么文王之遇姜尚,高祖之遇子房之类不痛不痒的话。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张扬如此说,莫不是有什么目的?“诸位大人尽皆勤勉,准只不过是在外多跑了一些路罢了,主公今日召集我等,不知可是有事?”得,这位根本不吃张扬这套,直接揭过了这页,询问起张扬的目的来。张扬略显尴尬地笑笑,算计自己麾下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干,主要是想出兵凉州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寇准这个户部尚书,而张扬又不想强硬地直接下命令,这才想了一个委婉的蠢主意。没错,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主意,张扬的用心是好的,他想出兵凉州,但却不想肆无忌惮地行使自己相当于君主的权利。原因嘛,也很简单,没有限制的权利是可怕的,自古至今,所有被明言彪炳千古的昏君难不成他们心里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昏君吗?谁不想如秦皇汉武一般,名载史册,千古流芳。但皇帝的权利太大了,尤其是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经过董仲舒改良的儒学成为了为巩固皇权的工具,这本来算不得错。但权利实在是太过迷人,英明如汉武帝依然会被小人所迷惑,亲自下令处死了自己的太子,逼得皇后卫子夫自杀。张扬不希望自己,包括自己的继位者被权利所迷惑,也不想满朝大臣就如蛮清一般唯唯诺诺,只知跪下接旨,就如同应声虫一般。如果自己的后代成为康熙、乾隆那般国之将亡,还做着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的美梦,那张扬说不定会气得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值寒冬,各郡可有碍难之处?”寇准松了一口气,道:“主公放心,今岁无灾无难,各郡秋粮尽皆丰收,虽不敢说粮多草广,但各郡却也无饥荒之忧。且冬麦已经下种,来年五六月便可丰收。”张扬点点头,继续问道:“煤炭呢?那些商户可曾趁着天寒便哄抬物价?”如今整个并州,包括草原的很多地方已经彻底用煤炭代替了烧柴,污染不污染的,张扬暂且管不了那么多,至少能保证不会有人冻死。听到张扬问起此事,寇准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上次主公敲打过那些商人之后,风气为之一清,再无人敢哄抬物价,欺压百姓。”“主公有所不知。”刘伯温也调笑道:“如今并州商人成为最为忙碌之人,平仲光是抽税便不知赚了多少银钱,前几日他还放言,若是就此下去,取消粮税都大可做得。”此话一出,寇准顿时急了,“伯温此话可不厚道,如今的进项是不少,出项同样也多啊。修桥铺路暂且不说,这些商人来往草原都得骑兵护送,所需骑兵数量虽然不多,但却经不住来往频繁,这兵器、铠甲、战马,还有将士们的军饷,战死之后的抚恤,哪项少得了银钱?我说得是迟早会取消粮税,可没说已经能取消了。”贾诩却突然道:“据诩所知,那些商队请骑兵护送是要付给银钱的吧?”“非也。”见众人都想打那点商税的主意,寇准连忙道:“商人所出的银钱大都用来支援将士的军饷,但铠甲、兵刃、战马的采买却还是要户部拨钱,这却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还有其他将士,远得不说,最近跟随主公出征那四千余将军的抚恤便是一个大数目...”说到这里,寇准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抬头看向张扬的时候只觉得张扬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请罪道:“主公勿怪,准并无...”“无妨。”张扬摇了摇头,“此事是本将的责任,本将不会推辞。至于那些商人,平仲定要安排足够的人手监管,钱能通神,本将上次的震慑不知能维持多久,而且也不能指望本将每隔一段时间便斩杀一批人来震慑一众商贾。监察,此乃重中之重,不可不察。”“主公放心,现在如今工坊都有户部小吏常驻,所有商人的账簿也有专人查验,此等小吏、官员三年一调,定不让他们有串联的机会。”“不够。”张扬摇了摇头,道:“文和,你那里也不要放松,户部是明面上的,主要负责检查商人,你的人便在暗中,不只要检查商人,小吏、官员都不可放过。若是发现有人贪墨,无需禀报,你等可商议之后立即处置,谁敢伸手,便斩断谁的爪子!”寇准和贾诩齐齐抱拳道:“我等遵命。”“人性本贪。”张扬放缓语气,解释道:“非是本将不愿相信于人,只是这其中的利益实在太大,如今不过刚刚起步,商人也无非就那么几家,户部便已经再无银钱之忧,若是就此下去,其中的利益又该有多少?平仲也说,若是就此下去,完全可以取消农税,此事对百姓有多重要想必不需要本将多说,所以再谨慎都不为过。”“主公放心,我等省得。”张扬考虑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若是本将在并州推行一税制,如何?”田丰和寇准地此事最为敏锐,同时开口问道:“主公,不知何为一税制?”张扬思考了片刻,开口道:“简单来说,就是百姓一年只需缴一次税,多余之税全部废除,并州的强制劳役也废除,若是有修桥铺路之事,由官府出面,征召百姓,付给银钱,如何?”汉朝的税率并不高,除了桓、灵两帝是十税一外,基本都是十五税一或三十税一,但这只是农税。百姓除了要缴农税之外,还有口赋和算赋,简单来说就是人头税,口赋是专门针对孩子,算赋则是针对成年人,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赋税和劳役数不胜数。若是风调雨顺,百姓还能勉强过活,但是一遇到灾年,那可就难熬了。更重要的是,由于赋税的种类过多,同样也会给那些征税的小吏更多的操作空间,中饱私囊,上下其手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就导致还多百姓宁愿卖身进世家大族之中做佃户、奴隶,也不愿当良民。可如此一来的问题是,世家大族一般有人在朝为官,所以这种家世一般是免税的,这就导致世家大族的佃户越来越多,而大汉的百姓却越来越少,赋税也随之降低,国力衰弱无可避免。而一税制却可以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好处显而易见,但那些世家大族却...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