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幕之下,姑臧城却突然间嘈杂了起来。张扬缓缓登上城楼,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他的面孔映照得一片通红。城楼下的五千将士虽然阵形齐整,但借着火把,张扬依然能够看到他们惺忪的睡眼。少数比较清醒的士卒则一脸迷茫,明显不太清楚张扬大晚上召集他们干什么。按道理说,如今虽然天色很暗,但时间却算不上太晚,还没有过子时,若是放到后世,不少人的夜生活才要刚刚开始。但是对于天色一暗便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古代人来说,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好做的。再加上这支大军虽然不曾征战,但是每日的操练却必不可少,如此疲惫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张扬并不打算明早再出兵,先不说朝令夕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说在这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每次大战之前都给你养足精神,连续奋战数日乃至数十日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情况。张扬奔袭幽州的时候就曾连续十几日吃喝拉撒全部都在马背上完成,如果这支大军只是一夜不睡便怨声载道的话,那张扬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他们存在的必要了。一阵夜风抚过,虽然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底,三月初,但凉州的天气可一点都不温和,虽说肯定赶不上寒冬腊月,但依然让人赶到一股寒凉。不少士卒激泠泠地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过来,不过如果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着的话,张扬也只能道上一句佩服。“兄弟们,你们肯定在疑惑,大半夜的,本将不睡觉为什么要把你们召集起来。”张扬踏前一声,放声大喝,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传出去很远,五千大军听得清清楚楚。而周围其实还聚拢了不少的凉州降军,两军的军营就在一处,张扬虽然没有召集他们,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没办法像个没事人一般,继续睡觉。而且凉州军对张扬充满了好奇,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张扬的名声是很响亮,但大多数士卒还是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来认识张扬。嘈杂之声响起,凉州军议论纷纷,但那五千大军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却并没有一个人开口。当兵,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提问。这是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第一天,马超亲口告诉他们的。而之后的训练也证明了这一点,多话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们都养成了沉默是金的好习惯。张扬满意地点点头,道:“召集你们不是为了别的,只为杀人!我们的兄弟被人杀了,虽然他们是刚刚归降本将不久的凉州军,但既然归降了老子,那就是老子的兵,老子的兄弟!”“我们的兄弟死了,尸体还被那些可恶的氐人剁下了脑袋,垒在了张掖边境,你们说该怎么办?”“杀了他们!”片刻沉默之后,城下疯狂来起来,五千将士齐声嘶吼,声音直冲霄汉。“从来没有人,能够杀了老子的兄弟之后还安然无恙。管亥死了,于是刘虞被本将亲手斩杀,廖化死了,所以潘凤和韩遂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吴用死了,所以本将不惜攻破洛阳,不惜千夫所指也要为他报仇。本将要告诉你们的是,在本将的麾下,不管是管亥、廖化还是吴用,或者是一名小卒,只要是本将的麾下,那就不能白死!”“杀!杀!杀!”三声呐喊蕴含着鲜血的味道,这一次,不再是五千并州军在嘶吼,就连那些本来准备看戏的凉州军都疯狂咆哮起来。刚刚包扎好,身上还缠着白布的胡遵带头,凉州就如同疯魔了一般,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他们比并州军更加激动,毕竟并州军对刚刚投降的凉州军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但凉州军却不同。张扬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直接说到了的他们的心坎之中,当兵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将军是个护犊子的主?可如今是乱世,死个把人实在太正常了,尤其是军中的斥候。一军之中,斥候最为精锐,但损伤往往也一般最为惨重。当将军的,通常只会看到那些重要的情报,可一般有谁会去关注这些情报是付出了多少斥候的性命才得来的?这其中的血与泪,不会存在于帝王将相家谱的史书之中,不会存在于威名赫赫名将的荣耀之中,但是,张扬今天却打算为他们正名!“氐人不服王化,杀我儿郎,今日本将讨之,上应天命,下和民心,诸将士,随本将杀敌!”“愿为将军效死!”军人的承诺仿佛天边的闷雷,效死...这两个字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在历史上,真正能让麾下士卒以死效命的能有几人?更别说还是这毫无忠义可言的乱世。关二爷之所以成神,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毕竟有吕布、典韦在先,论单挑,他还真不一定能打过这两人。也并不是因为他战无不胜,水淹七军固然威震华夏,但败走麦城却给他的战绩抹上了一层黑。但吕布没有成神,典韦没有成神,威震逍遥津的张辽没有成神,百骑劫魏营的甘宁没有成神,为什么?因为二爷忠义无双!能收获一群士卒忠心的人,不一定会成为名将,但为名将者,必定有效死之人。这其中的方法不尽相同,有人和士卒同甘共苦,如吴起,有人凭借人格魅力,如岳飞。而张扬,则是依靠这种不放弃任何一名士卒,不让麾下一人白死来得到众人的效忠。王猛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张扬的战前动员,看着城下那一个个红着双眼,恨不得立刻将氐人撕成碎片的将士,他好像明白了张扬为什么能战无不胜。“将士用命,军心可用,主公一番话,尽显名将之姿。”刘伯温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主公战前训话基听过不少次,但每一次听,都有一种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提剑去杀敌的感觉。今日一过,凉州军心在我矣。”张扬不清楚身后的刘伯温在和王猛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在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并州军上马,随本将报仇,凉州军回营。”张扬下达了军令,便想走下城墙率军出征,却没想到那些凉州军丝毫没有要回营的意思,十余名小校对视一眼,聚拢在一起,齐齐学着并州军右拳撞胸,大声请令道:“主公,凉州军没有孬种,还请主公带我们出征。”“没错。”一名膀大腰圆的凉州大汉大吼道:“主公为我凉州军复仇,怎能不让我们动手?并州的兄弟训练了一日,应当是累了,还请回营好好歇息,区区氐狗,我凉州儿郎一鼓可下!”“还请主公应诺!”万余原本郭汜麾下的凉州军同时大声请令,虽然声音并不整齐,但那股气势却不容小觑。这也是张扬的目的之一,别看杨千万和阿贵号称氐王,但实力却真的不怎么样,两个氐王加起来才区区万余青壮,这等规模,若是放在草原上,只能算是鲜卑人的一个中等部落罢了。这点人数,想要让张扬重视着实有点强人所难。张扬的目的是激起这群凉州军的血性,董越投降、李傕、郭汜战死,凉州最大的三个军阀相继败亡,对凉州军士气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张扬不想看着当初那支无敌铁骑就此沉沦下去,而复仇,无疑是最能激起大军血性的一种办法。“你等可还敢一战,可还能一战?”一句话,顿时让凉州军怒气上涌,不少人疯狂叫嚣起来。“主公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并州军能办到的,我凉州军同样可以!”“没错,区区万余氐狗罢了,主公莫要瞧不起人!”“并州军的兄弟先歇歇,这仗交给我们,定要让主公瞧瞧凉州铁骑的威风。”“都闭嘴!”随着张扬的一声大喝,城下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不过万余凉州军将士全都一脸战意地看着张扬,期待着他能改变主意。“凉州军的威风,本将当年便领教过。”张扬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回忆之色,“当年还在南阳的时候,本将还是一名黄巾贼寇,那个时候董卓带着两千西凉铁骑,只有区区两千,便把数万黄巾军打得溃不成军,本将都差点死在战阵之中,那时本将就在想,若是我的麾下能有这么一支铁骑该多好。”张扬说起这事,不少凉州军将士的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能把张扬逼到那种程度,甚至差点杀了张扬的可不多,这足够让他们骄傲。“但是,前些时日本将攻打李傕和郭汜的时候却感觉太轻松了,本将不知道,究竟是凉州军不行了,还是李傕和郭汜太过废物?”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张扬这句话可是让不少的凉州军面红耳赤。当年董卓麾下的凉州军如今可没剩下几个,至少他们之中没有,但是他们却都是李傕和郭汜的麾下,男人,谁愿意承认自己不行?“主公休要小瞧人,李傕和郭汜不是主公的对手,也不值得俺们效死,这次定要让主公再次领教凉州军的威风!”“话是你们说的。”张扬狡黠的一笑,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抹除李傕和郭汜留下的痕迹,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凉州军立刻出五千人,随本将去杀敌!”虽然没能全部都去,但这个结果还算能够接受,凉州军的小校一商量,立刻分出了最精锐的五千人和并州军在一起列阵。“伯温、景略,本将这便出征了。”“基(猛),预祝主公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