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磨磨蹭蹭不肯走的杨阜,张扬有些恼怒,一路从渺无人烟的三辅狂奔而来,身上出了不少汗,混合着空中荡起的尘土,张扬只觉得浑身难受,只想好好洗个澡,这人这么没眼色,他娘的怎么当的名士?杨阜能当名士,还能当这么多年的官,这点眼色自然有,察觉到张扬脸上的不耐烦,立刻开口道:“大王远来辛苦,臣这里有些奴婢,不如臣唤他们来,伺候大王沐浴更衣,少主也需要人伺候...”话没说完,张征顿时不乐意了,怒斥道:“身为一郡太守,献媚于上,杨太守便是这样为官的?”世家大族之人,家中养着奴仆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张征哪怕再不爽,也肯定不能说杨阜以权谋私,或者贪墨,只能说他谄媚。“征儿,不得无礼,杨太守也是一片好意,还不快向杨太守赔罪。”张征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道:“小子无礼,府君勿怪。”杨阜侧身不敢接受张征赔礼,笑着道:“少主无需如此,不过话却有些冤枉阜。大王千金之躯,些许奴婢伺候值些什么,阜也从未想到要凭借此事来献媚于大王。”这事...还真算不上过分,在这个年头,别说是上级来,哪怕是平级或者是和自己的下属官员们宴饮,叫出自己的小妾来伺候,最后将小妾送人都不算什么奇怪事,说到底,小妾就如同是高级一些婢女罢了。如今杨阜只是打算送张扬一些女婢,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张扬他自己不兴这套,所以张征以为大家都应该和他家一样,这才大惊小怪,若是换成其他世家中的子弟,肯定对此事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且去梳洗。”张扬拍了拍张征的脑袋,转头对杨阜道:“孤在军中日久,早已习惯自己动手,要人伺候反而不习惯,义山的一片心意孤王心领了,只是奴婢却不需要,义山还是去府衙中那账簿取来,待孤略微查看一番,休整一夜,明日还要去见景略。”杨阜抱拳应道:“臣遵命。”“大王...”李高逮到机会便想开口,却不想一旁的王进却道:“大王远来,李郡尉还是莫要打扰大王的清净,多关心一下自家的情况,莫要给大王添乱才好。”李高勃然大怒,喝道:“王进,你...”可说完这话之后,杨阜和王进掉头就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李高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紧跟在两人的身后离去。“有点意思。”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张扬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话。这三个人,杨阜和王进明显是一伙的,李高则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投鼠忌器之下,不敢开口。裴元庆在一旁毫无反应,张扬在称王不久之后,他刚刚成亲,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这次出来,他婆娘给他装了一大包吃食,可惜没等走到弘农郡便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路啃干粮早就让他不耐烦了,此时只想化身饕餮,好好地饱餐一顿,其他的,他才不愿意费那个脑子。典韦却若有所思,心中有点想法,却还没有抓住头绪,所以也不曾开口。张扬继续吩咐道:“老典,命斥候四处观察,小心谨慎一些,若是有异常立刻禀告,亲兵分成两队,轮流歇息,杨阜运来的粮草找些野狗试验之后再让兄弟们吃。”说到这里,张扬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沉声道:“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动手,你可明白?”典韦有些惊讶,他是觉得事有些不正常,但是听张扬所说,这事这么严重?“主公,那杨阜还敢造反不成?”“有何不敢的,皇甫家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张扬冷笑一声,道:“老典,进城的时候你仔细看过没有,城中确实有不少的乞丐,但也有不少乱语充数之人,旁的不说,你出大门看看,对面,还有街角那俩,他们是乞丐?莫不是以为老子是瞎子?”典韦闻言不动神色的走出大门,装成查看门外看守士卒的样子,用眼角的余光向着张扬所说的地方瞥去。只见大营的对面果然蹲着一个男子,身上穿得倒是破破烂烂,面前也摆放着一个破碗,但右手指肚上却布满着厚厚的老茧,凭借典韦的经验,一看此人便是用刀的好手。这还罢了,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谁规定武艺高强之人便不能有所难处。可此人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直直地盯着大营的方向,对四周来往的行人却不在意,这总不可能是希望大军能够出来给他施舍吧?街角的汉子同此人一般无二,只不过他盯着的是大营的侧门,想来分工十分的明确。要知道张扬上辈子可是杀手,乔装打扮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否则怎么接近目标?这两人的业余让张扬有点嗤之以鼻,若是放在后世,哪怕刚入行的家伙都比他们要强。典韦不动声色地返回大堂之中,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主公,杨阜狗贼意图不轨,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末将摘了那厮的脑袋来。”张扬摇摇头,“杀他不难,可是得有充足的理由,否则凉州的世家必定不干,老子来凉州是安抚的,不是逼他们再掀起一次叛乱。所以,不要轻举妄动,待查到证据之后,老子倒要看看,凉州还有谁不服,一并拿下便是。”典韦点点头,转身去吩咐麾下的将士,张扬也自顾自地前去梳洗。没到万不得已,张扬不觉得杨阜会铤而走险,毕竟高顺的大军就在武威坐镇,他这要是敢动,高顺很快就会率大军赶来,到时候身家性命都难保。...杨阜返回安定郡府衙,和王进径直步入大堂之中,李高却早已离去,脸色看起来十分的难看。看着杨阜面露忧色,王进劝慰道:“府君,账簿天衣无缝,咱们这位大王不学无术,定然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不必忧虑。”杨阜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官倒是不担心,只是那李高却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若是他向小人屠...后果不堪设想啊!”王进笑道:“府君无需担心,李高哪怕自己不要命,总得顾虑顾虑家中妻儿不是?再者说,哪怕他忠心到家中的妻儿都不顾,证据呢?若是没有证据便拿下府君,凉州其余的世家如何想?凉州不过刚刚归附半年,难不成他小人屠准备再掀起一次大乱?”“那是小人屠,杀人不眨眼的小人屠!”杨阜眉头紧皱道:“想想皇甫家,想想河东卫家,真把他惹恼了,我真担心他会屠光凉州的世家,然后竖立一座京观。如今不是以前了,太守不掌兵权,世家大族除了家中奴仆之外还有什么?想想高顺的那三万百战雄兵,你觉得仅凭那些家仆便能阻挡?李傕、郭汜二贼旁的不说,至少麾下将士是当年纵横凉州的西凉铁骑,但结果如何。根本没给那小人屠带来什么麻烦便兵败身死,还董卓麾下悍将,呸!”杨阜越说越气,一口黄绿色的浓痰直接吐在了地上。王进没在意,开口道:“府君多虑了,小人屠向来直来直去,人杀得是不少,但何曾见过他这么把事搞得这么麻烦?况且高顺的大军全在武威,他此来只有两三千亲卫,下官和府君中的家仆再加上我们所拉拢的郡兵,未尝没有一战之力,所以我断定小人屠此来不过是震慑,当是无碍。”杨阜思考半晌点头道:“也对,只是账簿户部便有,他为何要我们上交?”王进觉得杨阜有些紧张过头,便开口解释道:“不过显示一下他以民为重罢了,并州传回的消息不是都说咱们这位晋王殿下对百姓十分看重吗?再者说,他一路疾驰而来,哪能带许多的竹简在身?”杨阜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命人将账簿送去,一应粮草肉食,不可短缺,有何要求,尽量满足便是。再吩咐下面的人,不准出错,谁若是敢出错,本官杀他全家!”“遵命!”王进应诺一声,笑道:“府君且安心,不可自乱阵脚,否则很容易让小人屠起疑,本来没什么事也会成为大事。”杨阜点点头道:“本官自然知晓,你且去,本官这里无需担心,再命人盯着那李高,若有不轨的话,立刻动手,事后推给羌人便是。”“府君放心,下官省得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