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李高离去之后,典韦松了一口气道:“只要李高没有和那杨阜狼狈为奸,哪怕他只能掌握一半郡兵,我军也无需害怕那杨阜狗急跳墙了。”对于百姓的事,典韦不能说不关心,但是和百姓相比,张扬的安危无疑才是他的首要目标。只要张扬的安危没有问题,那不管是想宰杨阜,还是屠光整个凉州的世家,他典韦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张扬的怒气依旧没有消散,怒气冲冲道:“老子还以为只是克扣,却没想到杨阜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敢将这份粮草全部吃下来,这且不说,还敢拉拢大军,他杨阜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说到此事,典韦同样面带怒色,“主公,这厮胆大包天,如何做,要不要末将连夜去摘了那厮的脑袋回来?”“不可!”张扬摇头道:“杨阜必死,但是却不能暗杀,老子要光明正大的宰了他,以告诫凉州所有的官员,谁敢伸出他们的脏手,那老子就宰谁,有一个宰一个,绝不姑息!”“也对。”典韦点点头道:“就这么杀了他也太便宜了,不如凌迟如何?这次末将来操刀,好好练习一下刀法。”“某来!”一旁的裴元庆突然将吃食全部塞进嘴里,大声请令。张扬和典韦诧异地看着他,这位从前可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关心,这次是怎么了?裴元庆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这么看着俺作甚,俺就是觉得百姓太可怜,填不饱肚子得多难受,还得吃土,那玩意好吃吗?这杨什么的让人饿肚子,不是东西,俺要揍他。”看着一副感同身受的裴元庆,张扬和典韦哈哈大笑,这位想来是从前饿怕了,所以觉得这世上最难过的事就是填不饱肚子,这才如此气愤。张扬起身摇了摇头道:“且去休息,明日和我出去转转,看看具体情况再说。”“遵命!”众人应诺一声,各自散去。...第二日张扬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之后带着典韦、裴元庆、乌力三人,领着自家儿子在临泾城中转悠。只不过转悠了半刻钟,张扬只觉得那股萧条的气息比昨日更加浓烈,说上一句死气沉沉一点都不过分。沿着城中最繁华的一条长街缓缓行来,两边的店铺还开着的寥寥无几,就这零星开着的商铺中还是脏兮兮的,根本没两个顾客。店中的掌柜一脸木然,看着呆呆愣愣,对生意的好坏根本不关心,甚至偶尔有顾客进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由他们在店中转悠。顾客再看着那些货物犹豫再三,偶尔需要买什么东西都锱铢必较,可惜声音却不大,仿佛是怕浪费多余的体力一般。不过就是这蚊子一般的声音给这城中增添了一点的生气,让张扬觉得这座郡城不是一座死城。昨日那群乞丐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城中的人虽然不算少,不过却没有衣不蔽体之人,甚至不少人还穿着崭新的衣物。张征看惯了晋阳城的繁华,从来没见过这等情景,顿时有些被震住了,不敢置信地问张扬道:“父亲,这是凉州人口稀少的缘故吗?”张扬摇了摇头,道:“凉州的人口是不多,但是这里好歹是郡城,怎么会连并州一个县都赶不上?想来又是那位杨太守的功劳。而且昨日的乞丐呢?被老子看见才知道遮掩,这杨阜是个蠢货不成?”张扬话音刚落,典韦凑了上来,在张扬耳边低声道:“主公,有人跟着我们。”“意料之中。”张扬脸上带着微笑,并没有觉得奇怪,如果杨阜不派人来,那他才会觉得奇怪。“找个偏僻的地方,打晕他。”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好歹是在城中,张扬并不想引起慌乱,反正迟早都得死,何必急于一时?一行人加快了步伐,临泾城也不大,半个时辰之后,后面跟着的家伙就倒霉了,根本没用得着典韦和裴元庆两个凶人出手,乌力以一敌三绰绰有余。张扬并没有关注这些,他自顾自地转进了一个巷子之中,前篇一律的破旧木屋一座挨着一座,这种情况张扬并不陌生,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前世他从小长大的棚户区就是这种样子,虽然后世和如今的房子不可能建造的一样,但是格局却就是如此。矮小、破旧,仿佛一阵风便会吹倒,但这却是无数人的家,只要房子不倒,心中便始终有一个家。呆愣了半晌,张扬径直上前,推开一扇根本关不严实的门,便走了进去。“什么人?”虽然是在白天,但屋内的光线却很差,张扬只见一名妇人手搭凉棚,遮挡着外面有些刺眼的光线,颇为茫然地看着自己。“大...大嫂。”想了半天,张扬总算想出一个不算是那么突兀的名词,开口问道:“我是从晋阳来的,想看看你们的情况。”妇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上面打满了花花绿绿的补丁,看样式应该是男装,妇人穿在身上不止大了一号,看起来颇为滑稽。可张扬却笑不出来,若是有合适的衣衫,谁会穿不合适的?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不过这等家庭之中,竟然还摆着一个刀架,虽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这等东西,一般人家可不会有。张扬心头一动,问道:“大嫂,你夫君可是郡兵?”凉州带刀佩剑的人不少,但只有爱极了兵刃的人才会置办刀架来放兵刃,所以张扬断定此人应该是郡兵的家属,而且看家中的情况,应该是李高的麾下?妇人呆呆地看了看张扬,突然大吼道:“来人,抓贼,救命啊!”张扬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呆愣了片刻之后沉声道:“孤王张扬!”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却立刻让那妇人停止了叫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张扬缓和了一下语气,道:“莫要害怕,孤王这次来就是给你等做主,不管是谁,哪怕是他杨阜,亦或是什么人,只要查出他们有一点贪墨,孤王定让他们悬首在这临泾城头上!”妇人呆滞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生气,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是大王?”张扬想了想,发现还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便把腰间的天胜刀抽出拍在案几上,道:“此刀是孤的随身兵刃,不是凡品,你既然是郡兵的家眷,应该识得兵器,此物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天胜刀森冷的刀刃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妇人也见过自家丈夫的宝贝兵刃,不过和这把刀相比,就如同破铜烂铁一般。妇人警惕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就在张扬以为她准备诉苦的时候,却见她用那双布满裂口的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庞,突然开始大哭起来。那声音...就如同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听得人几乎肝肠寸断。张征不忍心看这一幕,微微撇过头去。可这哭声却让张扬胸中的怒火几乎到了无可压抑的地步,这还是郡兵的家眷,若是普通百姓,又是一副怎样的惨状?随手将天胜刀收回鞘中,张扬回头冲典韦怒吼道:“给老子调人来,谁敢阻拦,尽数屠之,老子倒要看看,这凉州是不是孤这个晋王说了算!”“主公。”典韦一脸肃穆道:“末将怕他们狗急跳墙,怕倒是不怕,只是这临泾城只怕会毁于一旦,不少无辜百姓将会惨死。”听到百姓,张扬楞了一下,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仿佛困兽一般在狭小的房间内转着圈子,口中低声喝骂。这是他穿越之后头一次感到这么憋屈,之前不管是大战还是并州那些世家,都在他的强权之下瑟瑟发抖。哪怕是战败,那也是痛快淋漓,不管是管亥战死,还是廖化战死,那复仇便是。但是今天,张扬真的感到憋屈,手中明明有着大军,却不能将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斩于刀下,这种感觉,他真怕自己憋出内伤。难不成实力越来越强,地盘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反而不能随心所欲?张扬讨厌这种感觉,可他却清楚,典韦说得没错,如今确实不能乱动,否则真逼得杨阜狗急跳墙,那不只是临泾,只怕整个安定,乃至整个凉州都会陷入动乱之中。打仗他不怕,哪怕凉州的世家都反了他也不怕,可是战火一起,无数的百姓必定受到波及,他是来救人的,却不想害了他们。一时之间,房间内有些沉默,只有那妇人声嘶力竭的哭声还在响起,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好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