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讨论得怎么样,这些都只是一个计划,到具体实施的时候,都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所以,张扬从来都不会制定什么太过详尽的计划,第一步如何,第二步如何,因为那样的话,但凡有一步乱,后面所有的谋划都得推倒重建。计划白做还是小事,还很容易被人打乱节奏,到时候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大事。而天山南麓各国的攻破使得张扬军在西域总算有了一个立足之地,于是乎,急不可耐的蔡邕便带着张征赶到了张扬如今的暂时驻地,高昌壁城中。张扬则着手准备将它乾城收入囊中。这个基调是蔡邕定下的,不为别的,只是这个城池的意义太过重要。那么问题来了,它乾城又是个什么地方?这就不得不从西域都护府的源头说起。西域都护是大汉整个西域的最高长官,像王渊那个西域都护府长史就如同丞相府长史一般,其实是个佐官,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最高长官。但是当时大汉已经放弃西域,他这个长史其实都是自领的,更别说其他了。西域都护的俸禄为比两千石,汉朝官职除了三公的万石之外,最高则为两千石,不过两千和两千却有不少的区别。其中最高者为九卿,为中两千石,接下来为真二千石,两千石和比两千石,而西域都护便为最低的比两千石,基本上和光禄大夫相等,比一般的太守要低一个档次。毕竟西域这穷乡僻壤,实在没什么人看重,能挂上二千石的边便算是很好了。但是西域都护的权利却不小,整个西域的军政大权全部归于西域都护,若是在大汉强盛之时,这个权利可比一般的太守要高不少。不过若是大汉衰弱,西域诸国可不会搭理你。西域都护最早被设置是在西汉宣帝年间,都护府位于乌垒城,监护整个西域。后来王莽篡汉,西域都护府便被废置,即便是光武帝刘秀重新建立东汉,这西域都护府依旧被闲置,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一般。在这段时间之内,北匈奴占领西域,屡次寇边大汉,起了不少的冲突。或许是北匈奴太过暴烈,只知索取,后来西域十八国,包括如今被张扬所吞并的精绝、车师等国联名向大汉请求复立都护府。这个时候,光武帝刘秀已经驾鹤西去,在位的皇帝是他的儿子刘肇,是为汉和帝。刘肇接受了十八国的质子,然后以班超率军前往西域,为西域都护。别看提起班超都说他三十六骑平定西域,这说的是他能力高强,可不是说他只有三十六骑。后来班超平定西域,深觉乌垒城的位置不好,便将西域都护府向西迁徙,定在了它乾城,用来震慑西域诸国。不过这个西域都护府只存在了二十六年,随着班超年老,回转洛阳之后,西域发生暴乱,从此便没有了西域都护这一职位。虽然后来班超之子班勇再次平定西域,但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缺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王渊只称西域都护府长史,治所也定在高昌壁,因为不管是乌垒城还是它乾城,王渊都不敢去,只能在高昌壁勉力支撑,算是大汉在西域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而它乾城在汉军撤出之后,便被龟兹所占领,而张扬如今要收回西域,它乾城便必须夺回来,这关乎大义,或者说是脸面。连大汉曾经的西域都护府治所都拿不回来,哪怕是攻下整个西域都没脸说。可问题是,龟兹会这么乖乖把这座城池交出来吗?环顾四周,张扬开口问道:“关于它乾城和龟兹,谁了解?”一旁的张征突然一拍额头,压低声音提醒张扬道:“父亲,那个字念秋,叫秋兹,不是龟。”张扬:“???”还有这回事?张扬难得的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谁了解这个龟兹?”对于张扬的不学无术,众人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脸色都没变,还是蔡邕开口为自家女婿解围道:“子昂,龟兹以库车为中心,北枕天山,南面则为浩瀚无际的沙海,向西则和疏勒毗邻,东紧接焉耆。正处于大宛和乌孙两个大国的夹角之中,想要攻下它乾城,却不是一件易事。”论博学,当世没几个人能和蔡邕相比,别看他没去过这些地方,但指点起来,却让人身临其境。有些东西,在舆图上是看不出来的,但经过蔡邕这么一讲解,但所有人都对这龟兹的地形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在场的除了张扬、张征、蔡邕之外,还有李鸿章、典韦、冉闵、魏延、裴元庆等将,就连陈到也在一旁,如今敦煌、张掖、酒泉三郡已经全部交给了王守仁和阎温两人,凭借他们的能力,倒也无需担心会出什么乱子。至于蔡邕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西域,据他所说,那是因为他当年在修汉书的时候,专门找过老班家的人询问。别看班家在班勇之后便已经衰败,但几代人的总结却不曾丢,论起对西域的了解,除了西域本地人之外,还有谁能超过他们?当然不容易,象征意义如此重要的一座城池,哪怕对龟兹没什么用,他也肯定不会轻易让出来,毕竟在自己的腹地之中,如果被张扬拿下它乾城,那他基本也就可以宣告亡国了,谁会这么傻?蔡邕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张扬,继续道:“而且我军想要拿回它乾城,所要面对的可不只只一个龟兹,否则老夫一定二话不说,让子昂你率军去就是了,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意外。”“早在和帝之时,于阗、龟兹、焉耆、大宛、乌孙这五国便是联盟。龟兹居中,于阗、焉耆为犄角,大宛、乌孙则为后合,这五国联合起来,就如同一个乌龟,不管你想攻打哪一国,都将面对其他四国联手来袭的风险。当年的北匈奴十分强悍的占领西域,但对这五国联盟依旧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从下手。而这五国占据了整个西域的中心,西域其他小国都或多或少会受到这五国的影响。”张扬眉头一皱,有些无奈道:“岳丈,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好。”这个时代的文人说话都是这么一副尿性,若是一般人跟他这么弯弯绕绕,他还能把眼睛一瞪,让他了解一下晋王殿下的威严,但是蔡邕...老头不瞪他就是好事,他怎么敢放肆?老头果断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总算没有再兜圈子,而是颇为直接道:“老夫以为,想要攻占西域,必须先攻破它乾城。想要震慑西域,同样需要它乾城,可这五国联盟的实力,却绝对不能小看,否则会吃大亏。”这句话...怎么那么像废话?虽然这么想,但是张扬可不敢这么说,否则真把老头惹恼了,当众削他一顿,这晋王的脸面往哪放?“岳丈可知这五国有多少人口,青壮又有多少?”这是了解敌方的兵力,蔡邕点了点头,道:“据记载,永初年间,龟兹有户三万,人口十七万,于阗和焉耆少一些,但相加也有十几万人口,如果再算上大宛和乌孙这两国,这五国至少有百万人口,能征召的大军最少有二十万。如今情况如何不太清楚,但是,除了子昂你当年在西河全灭那数万人马之外,西域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战,想来如今的情况和永初年间应该差不多。”张扬想了想,问道:“可能劝降?”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上计,要是这龟兹像精绝那么温顺,那可省了张扬不少事。不仅能够安然无恙的拿下它乾城,还能分解这五国联盟,甚至说不定还能凭借龟兹和这四国的关系设下一些计谋,那这仗可会变得好打不少。蔡邕没有说能不能,只是开口解释道:“龟兹归化大汉很早,不过中间战乱却很多,如今的龟兹和当年的龟兹并不相同。当年疏勒王和龟兹王曾经密谋造反,不过却被班定远识破,疏勒王被杀,龟兹王尤力多被废,班定远改立白霸为龟兹王,一直到现在为止,龟兹王室依旧姓白。”“那却不是正好。”张扬笑着道:“既然这龟兹王室为大汉所立,那如今重新归附大汉不是顺理成章?”“没那么简单。”蔡邕一脸凝重道:“龟兹...”说到这里,蔡邕似乎是不清楚该怎么形容,想了半晌才继续道:“龟兹举国上下皆为小人,反复无常,狼子心性,比之乌桓、南匈奴、羌人更甚,若是大汉如日中天,那凭借班定远的威名,招降他们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的大汉...”不管怎么说,老头对大汉还是有感情,所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座的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如今的大汉分崩离析,凭借龟兹首鼠两端的秉性,不来攻打大汉已经是万幸,指望他们投降,门都没有。话说到这里,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