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不开口,张范也不想率先开口,毕竟谁先开口谁吃亏的道理并不复杂,虽然一心准备促成这次议和,但张范还是希望能把曹军的损失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否则若是张扬狮子大开口的话,曹操接受不了,还是避免不了这场大战。略微寒暄两句,还是张范率先开口,看似无意地问道:“敢问殿下,这么多人在河畔作甚?”“这个...”张扬笑了笑,道:“眼看着马上就要开春,听闻大河的河堤数年没有修缮,孤王便命人修缮一下河堤,以免来年开春河水暴涨之后决堤。”决堤...张扬说了什么,张范已经听不清了,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有这么两个恐怖的字眼在不断盘旋。看了看脸色惨白,若有所思的张范,张扬笑着开口道:“公仪,不知那曹孟德让你来孤这里,所为何事?”将张范带入中军大帐,张扬单刀直入,准备趁着张范心神未定的时候趁热打铁,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张范回过神来,正准备回答张扬的问题,一双眸子却被大帐中的一物所吸引,楞在了当场。别误会,张扬的大帐内不会出现什么美女,张范虽然为人正直,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并不会被一个女人所吸引。他盯着的是一副普普通通的舆图,说实话,他不是什么军事上的人才,哪怕张扬把自己的战略舆图给他看,只怕他也得研究上好半晌才能明白晋军的意图,但这张图,却让他汗流浃背,呆愣当场。张扬没有得到回答,顺着张范的目光看去,顿时向前一步,挡在舆图之前,对一旁的吕蒙喝斥道:“子明,为何这幅舆图还没收拾起来?”“末将疏忽。”吕蒙连忙告罪,快步走进来将舆图收走。说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却十分的简练,但就在这段时间内,张范已经看了出来,那张舆图上重点标注的不是他物,正是洛阳附近的所有水道!洛水横穿洛阳而过,但想要凭借水军攻打洛阳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也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没错。心中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张范长出一口气,抱拳道:“殿下,范今日来,乃是奉了魏王之命,给殿下下书的。”“下书?”张扬楞了楞,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问道:“曹孟德准备跟孤战上一场了?”若非有必胜的把握,张扬怎么可能一心求战?张范苦笑一声,道:“殿下误会了,并非战书。”双手将曹操的信转呈给张扬,然后张范简单明了的把曹操的意思说了出来。当然,他不可能将曹操的底牌亮出来,只是说此战双方的损失都不小,如今你小人屠占据了上风,得了便宜,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书信的用词十分华美,可惜,曹操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凭张扬的文学素养,别说欣赏,这书信里有不少生僻字眼他都不认识,不过张扬也不在意,明白意思就好。缓缓把手中的书信放下,张扬双目微闭,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没有开口。张范顿时有些急了,开口问道:“殿下,范的来意已经说明,若是殿下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范随时可给殿下解惑。”张扬摇摇头,道:“此事我已明了。”“那殿下究竟如何抉择,还请示下。”张扬一笑,转移话题道:“公仪一路奔波,远来辛苦,不妨先休息两日,孤已备下宴席...”话没说完,张范也顾不上失礼,打断张扬道:“殿下,范奉命而来,当以公事为重,此前已经耽搁了三日,如今这京兆战事还在殿下的一念之间,两军近二十万将士,数十万百姓,还请殿下决断。”张范心知张扬也是准备拖延,若是真去赴宴,人多嘴杂,肯定不好谈这等大事,若是拖到明天,张扬又随便找一个理由不见踪影的话,他找谁哭去?好不容易见到张扬,张范准备把此事确定下来,总好过整日提心吊胆。张扬无奈道:“公仪,你也知道此事关系两军二十万将士,京兆数十万百姓,急切之间,孤如何能下决定?再者说,你可能做了曹孟德的主?”这话...还真没什么毛病,曹操是给了张范一个底线,但若是张扬不同意的话,他也只能回洛阳请示,张扬不愿意跟他谈也在情理之中。“那殿下的意思是,该如何?”张扬笑笑,道:“让那曹孟德来见孤,反正这事,最终还是要我们两个来谈,如何?”张范顿时心头火气,若不是考虑到后果的话,他一定会甩袖便走,一刻也不多留。实在是张扬这话太过气人,让我家主公来见你,我家主公要是来了,还走得了吗?虽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但你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吧?怎么不是你去洛阳城中见我家主公?可无论再气,张范都不能发火,甚至不能表现出来,形势比人强,面前之人掌握着曹军十万兵马的性命,他发火倒是痛快,但十余万兵马,数十万百姓就此葬送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张范强压心中怒气,尽量平静地开口道:“殿下此言,是否太过强人所难了?”张扬哈哈一笑,道:“公仪,你也看到了,孤如今每日都忙得很,许多事都在等着孤来处理,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的话,孤一定前往洛阳与曹孟德一会。说起来,孤与孟德大战多年,却一直无缘坐下来把酒言欢,甚是遗憾,本以为这次有机会一见,却...既然公仪不同意孤的话,又无法做主的话,那便请回吧。”每日很忙?忙着准备决堤大河吗?张范明显把张扬的话当成了威胁,可他又能如何?至少张扬后面说的没错,这件事,不管是让立刻开战,还是答应张扬的要求,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议郎能够做主的,这件事究竟要往何处发展,说到底,还是得看张扬和曹操的意思。十万曹军,如果还能说是两军交战,必有死伤的话,张范觉得京兆的百姓实在无辜,可他又没有任何立场来劝张扬。毕竟你说张扬不为京兆百姓考虑,张扬立刻就会回你,让洛阳的曹孟德缴械投降,那他自然不会决堤放水,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说到底,他只是夹在张扬和曹操之间的一个传话筒而已,什么时候手机都能替主人做主了吗?“既然如此,那范也只能如实禀告魏王了。”说罢,也不等张扬回应,张范甩袖便走,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张扬却不介意,亲身起身将张范送出大营,目送他离去。陪同张范一起前来的刘伯温笑道:“主公,此计成矣。”张绣也笑着道:“大王、军师,你们看末将的那个...那个演技如何?”张扬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颇为惆怅道:“军师,此举是否有失磊落?”说实话,张扬什么样的计策没有用过,骗骗人而已,虽然骗的是名义上的同族,但也不会让他产生丝毫的负罪感。只是他一直认定曹操是最大的敌人,所以一心想着能够堂堂正正的击败曹操,如此才爽快。当然,这个堂堂正正不是说不用计谋,而是他觉得骗人终究是小道,难成气候。刘伯温诧异地看了张扬一眼,劝道:“主公,两国交战,有甚磊落不磊落的,无非是尔虞我诈罢了。那曹孟德原本打的主意不也是趁着我军征伐汉中,偷袭弘农吗,难道他便磊落?”张扬微微摇了摇头,刘伯温是聪明,但在揣摩人心这点上,明显和吴用、贾诩等人有差距,不过他也没准备解释,做都做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反正这一次也不是要彻底击败曹操,想要堂堂正正的一战,今后还有机会。伸手拍了拍刘伯温的肩膀,“后面该如何,全凭军师谋划。”又对一旁的张绣道:“此次张绣将军亦立有大功,日后必有封赏。”张绣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在张扬的麾下稳住了阵脚,日后再也无需担心会被闲置了。“些许功劳,末将岂敢居功。”张扬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反而吩咐道:“加固河堤不要停下,此战过后,这洛阳必定会成为我军治下,孤可不想来年开春之后真的出现一场洪灾。”刘伯温、张绣等人齐齐抱拳道:“我等谨遵大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