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县县衙大堂之上,邓愈一脸悲痛道:“军师,随末将一起出城吧,再不走真要来不及了。”郭嘉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此次是为小人屠送葬,若是我不在此处,其定然会心生怀疑,难免不会发现端倪,所以我必须在。至于将军...出城之后可视情况而定,若小人屠随我死在此处,那不需要犹豫,回去投奔大王,能一统天下之人,非大王莫属。若小人屠侥幸...那去留随将军之意,不管是回许昌找大王,还是投奔小人屠,或是投靠其他诸侯,都随将军。嘉只求将军一件事...”说着话,郭嘉强撑着站起身来,右胸上的箭矢还不曾拔下,仍在泊泊向外流淌着殷红的鲜血,而郭嘉的脸色呈现出一股病态的潮红,恭恭敬敬地向邓愈抱拳一礼,用一种近乎恳求地语气道:“嘉求将军在叶县之战结束之前,不要投奔小人屠,不要说出嘉的计划,拜托了。”邓愈长叹一声,郑重道:“军师放心,此事邓愈应了,若违此言,让愈死于乱箭之下!”郭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重新坐下道:“将军速去,待小人屠攻破县衙,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邓愈的脸上抽搐片刻,长叹一声,咬牙道:“我们走!”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仅存的百余名曹军残兵瞬间撤了一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郭嘉一人还端坐在原地,静静望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轰!”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轰然巨响过后,大堂紧闭的大门被人重重撞开,裴元庆那并不壮硕的身躯出现在郭嘉的视线之中。张扬、刘伯温、高颎等人紧随其后,在看到张扬的那一刻,郭嘉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快意至极的微笑,那种笑容,似乎是猎人在注视着猎物一步步走入自己的陷阱之中。“奉孝,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张扬的脸上同样挂着微笑,不过确实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的微笑。郭嘉摇头道:“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好呢?”张扬的眼神掠过郭嘉仍在流淌着鲜血的右胸,颇为关切道:“奉孝可要孤召郎中来医治一番?”“无需多此一举。”郭嘉摇头道:“嘉乃将死之人,何必浪费晋王军中的草药,此时晋王还是想想该如何活着走出叶县才是正经。”“将死之人?”张扬有些疑惑,乌力的长箭贯穿了郭嘉的右胸,及时医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是,难不成是郭嘉不想活了?还有那活着走出叶县是什么意思,郭嘉手中的大军已经损失殆尽,还有什么能留下自己?“奉孝这是什么意思?”郭嘉微微一笑道:“晋王莫急,算算时间的话,应该已经开始了。”“什么?”张扬有些不明所以,还想再问,却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慌慌张张的毌丘俭快步奔入大堂,抱拳道:“大王,大事不好,城中起火了。”“取水灭火便是,这点小事也需要孤来教你吗?”毌丘俭急道:“大王,城中四处火起,就连四座城门都已经被点燃,臣已经命人开始取水救火,但却根本没有丝毫作用!”“什么?”张扬不解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毌丘俭道:“曹军早已在城中埋下了取火之物,将士们只顾着追杀曹军,根本没有发现,待发现之时城中已经燃起了大火,早想扑救已经来不及了。”张扬冷笑道:“无妨,立刻命将士们清楚出一片空地来,待大火熄灭,我等自然就能出去,又有何惧?”“呵呵...”一阵冷笑声猛然响起,郭嘉开口道:“晋王想得未必也太过简单了吧,嘉在晋王心中就这点本事不成?”刘伯温的脸色猛然一变,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郭嘉,竟是有些呆了。张扬却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不解道:“奉孝之言何意?”郭嘉摇摇头,道:“晋王还真是健忘,当年美稷城的那一把大火虽说已经过了不少年,但应该不曾将其抛之脑后吧。不知当日在城内的韩遂、潘凤等人是否像如今的晋王一般?”“不可能!”张扬一脸笃定道:“除了草原,孤还没在任何地方发现过石油,你从何处得来的?”石油这个东西,如果张扬没记错的话,别说三国,哪怕是清朝、民国,甚至天朝初期在中国都很匮乏,甚至西方一度认为中国是贫油国,直到后来中国真正开始崛起时才勘探出石油。张扬在草原发现的不过是一处十分贫瘠的小油洼,火焚美稷用完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可不信郭嘉能搞到这个东西。“石油,嘉自然是没有,甚至都没见过,但晋王不知道煤炭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吗?”郭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不知晋王还记不记得,去年停战之后,我家大王曾用金银从并州购买了大量的煤炭...是了,晋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会记得如此小事,哈哈哈。”听着郭嘉的大笑,张扬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立刻回头厉喝道:“传令大军立刻绕开城门,从城墙上放绳索出城,立刻!”若说对煤炭的理解,当世无人可出张扬之右,他清楚的知道,煤炭一旦真正烧着,想用水来浇灭虽然并不是不可能,但那个难度...和不可能也没差多少。更为重要的是,煤炭焚城真正的可怕之处并不是烈焰和灼热,而是煤炭燃烧不充分所造成的一氧化碳,一旦城下的煤炭全部燃烧,别说三两万人马,哪怕再多十倍也得全部熏死在城中。“来不及了。”郭嘉的笑声充满着快意,“若是此事真那么简单的话,当初美稷城的凉州军和冀州军不是死得太冤枉了吗?不妨跟晋王直说,早在四门火起的时候,英布将军已经率领着三千人马开始引火焚城。可以这么说,殿下从走进叶县的这一刻起,已经注定了将要死在此处,有万余大军和在下陪葬,殿下还有什么不满之处?”张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骂郭嘉狠毒?当初他在美稷城的那一把火不只将凉州军和冀州军全部葬送在了城中,还有将近十万的胡族奴隶同样被留在了城中,论狠毒,郭嘉绝对远远比不上自己。说到底沙场征战还是各使办法,没有只准你用,不准别人用的道理,中计只能怪自己蠢,却怪不得郭嘉什么。“报!”郭嘉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一名晋军小校快步奔入大堂,焦急道:“启禀大王,如今不只城中四处火起,城外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伙曹军,正在城外放火。如今城外燃烧的烈火足有十余丈宽,典韦将军率军与其交战,不敌,身受重伤,城外的大军群龙无首不如如何是好,难以击退这伙曹军!”听到此言,大堂之中的晋军将校顿时慌乱起来,就连毌丘俭、申仪、吕蒙三人都有些眼神涣散,时不时望向大门的方向,似乎想立刻出去看看状况。张扬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慌什么,火还没烧到这里,孤还没死!”一声厉喝,顿时让堂上众人停下了脚步,没人再敢轻举妄动。如此危急的时刻,张扬反而镇定了下来,不见丝毫的慌乱。踏前两步,缓缓在郭嘉的身边坐下,似乎两个多年的好友一般。郭嘉不由赞道:“不愧是白手起家,打下偌大基业的小人屠,泰山崩之前而色不变,就凭这份气度,在下佩服。”张扬摇了摇头,问道:“奉孝是否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诸葛孔明能守住京兆?”“没错。”郭嘉点头道:“我军在京兆只有两万余人马,殿下若是真的发狠,凑出十万大军不是难事,虎牢关固然是天下第一雄关,但在十万大军面前,又能如何?孔明不差,但无兵无将又能如何,死守没有任何意义,那又何必死守?”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张扬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兵出南阳,以攻代守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奉孝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够拖住孤的大军,否则也不会如此果断的将两万大军全部放弃,可对?”“当然。”郭嘉没有遮掩的意思,大方承认道:“嘉乃是军师,出谋划策自认为不比刘伯温要差,但统率大军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和殿下相比,以攻代守...别说胜,嘉连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把握都没有,或许我家大王亲至的话,嘉会选择和殿下战上一场,和刘伯温分出一个胜负,然官渡的战事同样危如累卵,嘉不敢赌。”张扬长叹一声,道:“说到底,奉孝所做的这一切,包括你拿自己当饵,都只是为了钓孤上钩,孤是不是该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