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大军没有丝毫的犹豫,在李世民的率领之下,他们疯狂地向着城外逃窜而去,作为骑兵,他们在逃命时爆发出来的速度简直可以用无与伦比来形容。城墙上的王凌顿时急了,在他的号令之下,箭雨瞬间变得无比密集,狠狠在玄甲军的后腰上扫过,无数的骑士惨叫着落马,无数的战马悲嘶着倒地。出城这短短的一条路上,横七竖八倒卧的都是玄甲军将士的人马尸体。高句丽大军悄然而来,大张旗鼓的离去,杂乱的马蹄声渐渐在耳边消散,玄甲军狼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城楼上晋军将士的眼底。而在城中抵抗着牵弘攻击的人马在看到李世民出城的那一刻起,不少人直接瘫倒在地,纵然手提刀枪的晋军士卒冲上来也没能让他们重新爬起。他们太累了,如今二王子逃走,足够让他们满足,剩下的,他们只想闭上眼,哪怕再也睁不开也无所谓。烟熏火燎的桑干城中,随着李世民的果断撤离,这场大战终于迎来了的他的尾声。“牵校尉何在?”火急火燎的王凌从城楼之上狂冲而下,事到如今,他心中对牵弘那点见死不救的想法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对他的担心。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怪异无比的场景。只见壮硕无比的韩德一屁股坐在一员明显是敌军大将的人身上,任由医护营将士在他的身上忙碌,左右手则分别拿着干饼和肉干用力奋斗,那模样,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饿死鬼一般。而另一边,牵弘同样赤裸着身躯由医护营将士在他的左肩上包扎,只不过粗略看了一眼,王凌便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有铁甲的保护,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十分骇人,不好好修养个一年半载是别再想与人拼杀了。“来了?这小子名叫侯君集,似乎是什么高句丽二王子李世民麾下的第一大将。”韩德看见王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用自己的后脚跟踹了踹身下的俘虏,然后便又继续跟手中的干粮较劲。王凌和牵弘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桑干城之战,他们三人的损失都不小,伤亡的数目虽然还没报上来,但他们的心中却都清楚,绝对少不了。这倒还罢了,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敌军的统帅竟然是高句丽二王子李世民,这人究竟如何,他们不清楚,但仅凭高句丽二王子这个身份就毫无疑问是一条大鱼,只是...两人的目光又同时转向被韩德坐在屁股底下的侯君集,心中升起一丝安慰,此战总算不能说毫无收获。可无论王凌还是牵弘,此时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一条大鱼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可真是...王凌回头看了看洞开的大门,以及无主的零星战马,突然开口道:“我等,可要追一追?”牵弘此时心里同样后悔无比,如果当初能多派一些人手给邓刚,如果他的武艺再高强一些,能及时解决侯君集,要是当初能跑得再快一些,无数的如果在他心中不住盘旋,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恍惚。造成了多少杀伤,不管王凌还是牵弘都没有去问,与丢掉李世民这条大鱼相比,多少敌军的人头才能补回来?“都是骑兵,能追上吗?”韩德却没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是冷笑道:“就算追上,我们这点人马在野外和骑兵野战?”听了韩德的话,王凌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将心中那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牵弘同样长叹一声,没说什么废话。好在侯君集也勉强能算得上一条大鱼,牵弘此时想的是有侯君集在,还有击溃李世民亲军,保住桑干城的功劳,他的功劳已经是扎实无比,纵然没抓住李世民有些遗憾,但也算足够。升官太快同样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他父亲和刘伯温都曾说过的,如果能够夯实基础,日后升官自然是水到渠成,如果骤然升官,威望和本事无法服众的话,迟早依旧要跌落深渊。他这会担心的其实是王凌来跟他抢功,张扬不待见世家,所以在马超的口中,世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父亲和刘伯温虽然不曾如马超这般绝对,但同样说过世家不好相与的话,如果这厮跟他抢功的话,怎么办?韩德,牵弘并不担心,这就是一个粗人,该他拿的,他一点都不会少,但不该他拿的,他也不会去要。可王凌这个太原王氏子却不同寻常,并州官场之上,礼部侍郎王丛是王家家主,其余虽然没拿得出手的人物,但王家在整个并州无疑都是一块金字招牌,如果和他抢功的话,他还真不一定抢得过。他爹牵招是幽州名士,但却不是世家,而且作为军法司的统率,只有得罪人的时候,却难以与别人有恩,这就导致他们家更像孤臣,如果被王凌这厮颠倒黑白的话,怎么办?不过想想张扬的为人,牵弘又放心下来,不管是不喜欢世家还是赏罚分明,王家想要在张扬面前弄鬼无疑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自己也有马超和刘伯温这两位师傅,算不上孤立无援。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想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对于王凌和牵弘的想法,韩德不清楚,同样也不想清楚,他只是在吃饱之后再次踢了踢身下的侯君集,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那发什么楞,这家伙怎么办?咱们损失了无数兄弟,是不是把这小子的脑袋也剁下来,给兄弟们报仇?”说着话,韩德已经拎起自己的大斧朝着侯君集的后脖颈看去,似乎是在寻找哪里比较好下手。被他压在身上的侯君集羞愤欲死,可身上的伤势和耗费的体力却让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本来以他的本事,纵然韩德和牵弘联手,他同样不惧,但突然洞开的城门让他麾下的将士全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而在围拢过来的晋军将士刀下,他受了不少的伤,无奈地被韩德生擒活捉。“韩校尉不可!”王凌和牵弘几乎是同时出声,韩德看了看异口同声的两人,不解道:“怎得,你们还准备劝服这汉奸投降不成?”作为一个凉州人,韩德无疑十分讨厌异族,而对于投靠异族的汉人他更加讨厌,所以在张扬随口说了一句汉奸之后他便牢牢记了下来。王凌开口劝道:“韩校尉,此人不论如何,都是敌军大将,若是战死倒还罢了,但如今既然没死,我等理应将其交给大王来处置。再者说,活着的敌将总比一颗人头功劳大些,韩校尉以为呢?”“王校尉所言甚是。”牵弘也开口劝道:“此贼固然可恨,然此地只有我等麾下的残部,杀了此人无非报仇泄恨罢了,但若能将其押到代县,由大王下令斩杀此贼的话,必能让整个幽州知晓汉奸是个什么下场。”韩德点了点头,将自己手中的大斧放下,颇为遗憾道:“便宜这狗贼了。”他娘见鬼的便宜!三人之间的谈话没有瞒着侯君集,所以他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此刻的他只想尽快去死,好省下死后还得受此屈辱。“要杀便杀,一群无胆鼠辈,有种便杀了...”“咚!”“噗...”侯君集的话还没说完,韩德却恼了,只见他抬起自己的大屁股,重新重重坐了下来,侯君集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了。“狗贼话还挺多。”韩德大喝道:“来人,将此贼拖下去好好看管起来,小心谨慎一些,莫要让这狗贼死了。”“遵命!”一旁的亲兵领兵上前,拿绳子将侯君集五花大绑,还有一人直接将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塞到了侯君集的口中。要知道如今天寒地冻,将士们很少会洗袜子,再加上一夜的血战,融化的雪水、腥臭的脚汗、无尽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那股味道差点没让饿了一夜的侯君集当场吐出来。可惜的是,根本无人顾及他的感受,两名亲兵押着他向一旁走去,稍微落后便是拳脚相加,王凌等三人也全当看不见。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留给他们三人的问题却一点都不少,安抚军心之类的还是小事,更为重要的是,该如何才能在烧成这样的桑干城中呆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