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世民再次挣开双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双眼之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外面寒风呼啸,马蹄声并没有停止,让呆愣片刻的李世民立刻意识过来,自然仍在路上。只是这个路,他却不清楚是前往何处的,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李世民略微动了动,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嗓子仿佛能冒出烟来,嘴唇干裂的几乎能淌出血来。虚弱、寒冷的感觉不断袭来,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出着冷汗,李世民清楚,自己绝对是已经病了。他努力的准备起身,只感觉一股酸痛之感顿时侵袭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两声。张嘴想要喊人,不管是自己军中还是已经被俘虏,凭他的身份,想要喝点水总不成问题吧?再者说,到底是谁在他的身上堆了这么多的衣服,难不成就不怕把他压死吗?可就在此时,车厢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世民瞬间全身汗毛直立,原来这马车的车厢之中不只有他一个人。黑暗之中,有人将手探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掌并不大,但是触感冰凉,带着些许的香气,这是一个女人?俘虏应该不会有如此好的待遇,有马车坐倒还能解释为怕他死了,但专门找一个女人来伺候却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自己仍然在回军蓟县的路中,而这女人,是王保保找来专门伺候自己的?此刻的李世民只想骂娘,拍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如今他动弹不得,这个女人若是有什么歹心,他李世民可还能活着赶回蓟县?不过,黑暗中响起的一道声音顿时让李世民放松下来。“醒了?二兄可要喝点水?”细致的关心是女人的天性,而能够出现在此处,还称呼自己为二兄的,恐怕只有他的三妹李秀宁了。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这个同样英明神武的妹妹可和他不算对付,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秀宁可是一个传奇人物,或许是系统为了照顾这个女人,让她的事迹和原本历史之中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当年张扬破丸都,纵兵劫掠,导致高句丽上到国王,下到百官损失惨重,后来张扬率军撤走,残存的百官扶立王室子为高句丽国王,而逃过一劫的小官李渊就此发家。他以军功立足,平定叛乱,逐渐成为高句丽国中首屈一指的大将,后来李渊在外起兵,丸都城中的保守派官员下令拘捕李渊留在长安的家眷。当时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样跟随李渊在军中,这就导致李家在丸都之中老的老,小的小,全部都是一群老弱妇孺。李秀宁在此刻挺身而出,暗暗将家产全部变卖,随后保护着家眷一路杀出丸都,沿路还赈济灾民,招揽了一支连同家丁家将在内总共近千人的大军。随后在家眷脱离危险之后,她更是四处奔走,为李渊拉拢了无数支不满意高句丽状况的各地守军,总兵力超过万人。其后凭借这支大军,李秀宁连破高句丽四县,威名震动整个高句丽,再加上她统率的大军军纪严明,令出必行,受到高句丽百姓的一致拥护。后来和李渊汇合之后,李秀宁并没有交出兵权,甚至在攻打丸都之时,他和李建成各率一支大军分两路攻城,李秀宁陷阵先登,第一个登上丸都城墙。完全可以这么说,高句丽的半壁江山都是李秀宁打下来的,虽然在高句丽彻底平定之后,她交出了手中的兵权,但作为救出李渊一家的人,她在家中的威望甚至比她两个兄长还要高。不过对于两个争斗不休的兄长,她却不怎么待见,所以在问完之后忍不住又接了一句,“二兄要是再不转醒的话,王将军的人头恐怕就要不保了。”李世民艰难地撇了撇嘴,干涸的嘴唇顿时被撕裂,鲜血的味道并不好,但总算给他滋润了一下嘴唇。虽然身上依旧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但李世民心中却还是一安,有些颇为艰难的开口道:“如今是在何处?过去了多少时辰?”声音微弱,若是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根本听不真切,让身体素来健壮的李世民倍感无奈。“上谷郡内,刚刚过了漯河不久,莫要说那么多话,来先喝点水吧。”一囊凉水下肚,李世民终于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也清明不少。“都过了漯河了?”李世民艰难地挺起身躯,将上半身靠在李秀宁的身上,继续问道:“三妹怎得会在此处,莫不是我等都被那小人屠生擒活捉了不成?”李秀宁撇撇嘴,骄哼一声,立刻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李世民给扔了下来。这个二兄在她众多的兄弟姐妹之中一点都不讨喜,如今若非自己的话,说不得他已经死在了漯河边上,此刻却还有心情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难怪兄弟之间势如水火,就差走到兵戈相见的那一步了。“如今二兄都已经狼狈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长孙辅机和房玄龄能瞒住大兄,可瞒不住我。我来这里,本是想看一看二兄攻城拔寨的雄姿,谁成想...”说到这里,李秀宁轻笑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可没有一点照顾病人的意思。李世民在黑暗之中同样无声的笑了笑,又不是丢了性命,小败一场能说明什么,成王败寇的事可不好说呢。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开口,这话在自己心中坚定信念没有丝毫的问题,但如果说出来的话总有一点弱者为自己找借口的样子,这是李世民不屑的,事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等他真的将小人屠踩在脚下之时,无需他自己开口,吹捧的人绝对不会少。如果做不到的话,现在放什么豪言壮语都是白搭。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知此战伤亡如何,侯将军可逃回来了?”饶是心志十分坚韧的李世民此刻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暗中的自家妹子,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些令他欣慰的好消息。可惜的是,李秀宁明显没有照顾自家二兄情绪的意思,直接开口便道:“听王将军言,活着回来的玄甲军应当在一千二百人左右,渡河扎营之后没缓过来的大约有五十余人,病倒的大概有三百余人,如今还跟在我军的大概在九百人上下,只是究竟能活下来多少,却不好说。”“至于侯将军...”说到这里,李秀宁似乎也有些不想打击自己的兄长,长叹道:“没等到侯将军回来,王将军不敢在对岸多呆,只在那废弃的营寨之中休息了半日便启程了,那些伤重的将士...”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大汉除了晋军之外,其他大军中受伤的将士也只能自己等死,更何况高句丽?身受重伤再加上得病的将士,哪怕将他们带回来只怕也挨不过去,为了不拖累大军的速度,王保保做的其实并没有错,只是李世民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这个情况可太糟糕了,三千玄甲军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再加上他麾下的第一大将侯君集生死未卜...此次大战的经历十分明确的告诉李世民,在寒冬腊月之中作战,一旦失利的话,付出的代价绝对是让人难以承受的。李世民再次深吸一口气,本想压住心中的烦闷之感,但却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李秀宁伸手轻轻抚过李世民的脊背,到底是亲兄妹,她开口劝道:“二兄病的不重,只是染上了风寒而已,将养一些时日便能康复如初,此时最重要的是,莫要想那么许多,否则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长叹一声,李世民心中的火气终于被李秀宁的话彻底压了下去,这一战确实把他打得有些疼,而且在返回蓟县之后,将会面对的将会又更加严峻的局面。这么一想的话,病了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可以关闭府门,不理世事,想来李建成和李元吉也不可能太过逼迫病重的他,否则的话,名声可不怎么好听。李秀宁也沉默了下来,对于如今高句丽的局势,她作为一个领过大军的人,如何能不清楚?在她看来,李世民的做法不能说错,至少算是一个勇敢的尝试,只是结果却远远谈不上好,高句丽今后应当何去何从可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