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郡治昌邑,在还属于袁谭麾下为数不多的郡县当中,昌邑城算是其中最为繁华的一座大城,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袁谭的府邸所在。辛评忧心忡忡的冲进崭新的车骑将军府中,向堂中的袁谭大声道:“主公,斥候回报,京兆守将林冲已命大将杨延嗣兵出东郡,直逼颖阴,距离颖阴郡治定陶最多不过百里之遥,最多三日便能抵达定陶城下。如今定陶城中只有五千人马,但仅杨延嗣便率领着两万铁骑,林冲率三万大军押后,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兵逼山阳!”“另外泰山朱元璋同样开始厉兵秣马,似乎同样准备兴兵西进,攻伐鲁郡、济北国等郡,我军极有可能面对两面夹击!”“五万大军,两万铁骑...还有朱元璋?”霎那间,袁谭那张本因为酒水有些酡红的面庞变得一片惨白,有些惶恐道:“这该如何是好?”“镇定!”辛评喝了一声,看着不知所措的袁谭,心中一阵失望的同样温言劝道:“主公,我军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江东军大都督周瑜如今就在豫州汝南郡坐镇,主公何不向其求援?如今两家正是盟友,我军若亡,江东军势必要面对实力强劲的小人屠,唇亡齿寒的道理周公瑾不会不懂。”“还有,听闻小人屠已经亲率三十万大军兵进幽州,正在和高句丽大战,虽然如今还未分胜负,但想来高句丽那群话外野人当不是小人屠的对手。高句丽若败,小人屠定然不会放过河北,主公何不派人联络三公子,共抗强敌?”辛毗点头道:“主公,兄长所言甚是,臣不才,愿连夜前往邺城,说服三公子与我军一同共抗强敌!”“不可能!”一听到三公子这个词,袁谭就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怒道:“要我与老三摇尾乞怜?我宁愿死在小人屠的刀下也不可能向老三求饶,绝无可能!”辛评楞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当口,袁谭居然还不愿和袁尚和解,只能苦口婆心道:“主公,大局为重,三公子怎么说都是您兄弟,此时联手退敌总好过兵败被杀不是?”“够了!”袁谭借着酒劲喝骂道:“辛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当初若非你要我向江东军求援,而是向晋军求援的话,今日又何必与晋王对阵?如今天下最强诸位毫无疑问是晋王,就凭孙权那竖子岂是晋王对手?”“说,你是不是老三派来我身边的细作?”“什么?”辛评一脸愕然的看着袁谭,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口中说出来的,呆愣半晌之后才惨笑道:“主公说的是,我辛评用一家老小的性命来帮助三公子欺瞒主公...”说到这里的辛评突然大怒,一把上前揪住袁谭的衣领,喝道:“袁显思,当初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一家老小的人头可能出现在邺城城头之上?我辛评若是想帮三公子,何必出城来跟你通报消息,可怜郭图那厮到死都不明白,我们选择效力的主公尽然如此看我们!”“兄长,你先放手。”一旁的辛毗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呆愣半晌之后才上前抓住辛评的双手,试图将袁谭从辛评手中解救袭来。但也不知辛评是不是被逼急了,平时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此时双手却像铁钳一般,任由辛毗掰了半晌,愣是纹丝不动。一把将辛毗推开,辛评一双通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袁谭,一字一顿道:“袁显思,我这一辈子,从未对不起袁家,对不起你袁显思,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我惨死的全家,今天你若杀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唯一可恨者,不过是我和郭公则自诩聪明,可到头来不过有眼无珠之辈罢了!”说罢,辛评双手一松,昂首立于大堂之上,仿佛是在引颈就戮。“这...”袁谭同样被这一幕惊呆了,不过却没有发怒,辛评的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在他心房之上狠狠割过,半晌之后,才讪讪道:“仲治勿怪,我只是有些急昏了头,并没有怀疑你的忠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唉。”辛评长叹一声,道:“主公,臣也激动了些,并非有意对主公无礼。也是臣无能,无法助主公成就霸业,这才使得...主公,臣如今还有最后一策。”袁谭心头一喜,道:“仲治快快道来。”辛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投降!”袁谭没有说话,但看向辛评的眼神中充斥着凶狠和冷意。辛评不为所动,淡然道:“主公,如何决定,甚至你若是想杀我的话,不妨听完我最后一番话,是杀是刮,我绝无二话。”“你说。”半晌之后,袁谭发出一声长叹,那凶狠的眼神也变得无比颓然。辛评心有不忍,但依旧咬着牙道:“主公,如今天下大势,晋王麾下并、凉、甘、益四州,还有京兆、河套为补充,无论人口、钱粮还是大军、战马,都是其余任何一路诸侯所无法比拟的。更别说如今其很可能已经攻破幽州,三公子定然不是晋王对手,审配、逢纪之辈也难与刘伯温、贾诩等人相提并论,冀、青两州注定难以幸免。天下之大,半数已经落于晋王之手,曹操如今躲在荆州苟延残喘,孙权虽说已经取得豫州,但在晋王三十万大军面前,又能如何?至于杨坚、朱元璋、宋江等辈,不提也罢,主公自问比于晋王如何?”袁谭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老实道:“颇有不如。”辛评继续道:“臣知晓主公心存恢复父业之雄心,但当今之势,晋王已经挥兵南下,纵然我军与江东军联手,无非就是苟延残喘罢了,不出十年,这天下必然为晋王所得。如今若是投降,尚能保全主公性命,保全袁氏富贵,但若是顽抗到底,主公,晋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袁谭的神色瞬间数度变换,沉默良久,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直视辛评,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仲治,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其他办法了吗?”看着袁谭的样子,辛评有些不忍心,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承认失败,谁不想名垂千古,他的理想就是能够辅佐袁谭成为一代明君。可现实十分的残酷,但凡有一点希望的话,他都不愿劝袁谭投降,可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找不到一点办法。“请主公恕臣无能。”辛评抱拳垂首,长叹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只怕主公再想投降的话小人屠亦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决定权在主公手中,臣也将紧随主公身后。主公若降,臣今生今世当紧随主公身旁,当牛做马。主公欲战,臣当亲提长剑,战死于主公之前!”“罢了,事已至此,我又何必拿众人性命去拼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沉默良久,袁谭颓然长叹道:“辛毗何在?”一直在旁边为自家兄长捏着一把汗的辛毗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大声应诺道:“臣在。”袁谭无力的摆摆手道:“劳烦你去一趟京兆,向林冲将军献上降表,就说我愿降,只求林冲将军能放过如今兖州的百姓和我麾下一众文武,我袁谭任由晋王殿下处置便是。”“臣领命!”辛毗再次向袁谭抱拳一礼,领命而去。目送辛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的离去好像带走了袁谭的魂魄,壮硕的身躯仿佛瞬间失去了骨架的支撑一般瘫软下来,无力的跌坐在席上。一边的辛评有些不忍,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猛然发现,该说的话刚才都已经说完,再说什么也无非是老调重弹,而且如今的袁谭也未必能听进去。“仲治自去便是,你有大才,或许不如刘伯温、贾诩等人,但也未必便比张扬那些州牧要差,投降以后,你也无需再跟着我。是我袁家对不住你,你却没有对不住我袁家,日后若是有时间能来看看我的话,我便感激不尽。”长叹一声,辛评抱拳一礼,转身默默退出了大堂。“桀桀桀...”片刻之后,大堂之中突然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嘭!”酒坛砸在地上的破碎声在寂静的车骑将军府中无比刺耳,紧接着传来了袁谭震耳欲聋的咆哮。“来人,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