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无比,冬日里的五更依旧一片昏沉,但寿春城下已经是一片肃杀。连忙不绝的晋军将士几乎铺满了寿春南门外的旷野,放眼望去,黝黑的铁甲连绵不绝,寒光闪烁的刀枪几乎将漆黑的天宇照亮。连忙不绝的号角声中,无数的晋军铁骑从旷野上汹涌而来,在距离寿春城还有千步之遥的地方纷纷勒住**战马,随后向两翼的方向缓缓展开。这一刻,对于江东军将士而言,他们的眼中只有无数奔腾的战马,数不清的敌军,以及那些无声诉说着对鲜血渴望的斩马刀。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颤栗,若非大都督周瑜就站在他们身前的话,恐怕不少江东军将士根本无需交战,就凭这幅恐怖的场景就足以将他们吓得肝胆俱裂,无心再战。“呜!”三长两短,那属于陷阵营特有的号角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悠远的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紧随着号角声响彻云霄,晋军大阵之中,一辆足足需要八匹战马才能拖动的板车缓缓露出它的身影。板车之上,一面足有一人半高,硕大无比的战鼓安放其上。而战鼓的面前,张扬身披狻猊甲,身后血色战袍飞扬,不曾着盔的他任由那一头雪白长发随朔风飘荡,两只手中各握着一杆硕大无比的鼓槌,一下一下用力的敲击在鼓面上。狂暴的鼓声随着张扬的敲击回荡四野,直冲云霄!“嗷!”临近城下之时,典韦突然狂啸一声,奋力嘶吼道:“大王威武,汉军万胜!”不论别人怎么称呼这支恐怖的大军,陷阵营也好,晋军也罢,但作为当今天下唯一拥立汉帝的大军,谁也无法否认他们就是汉军!“大王威武,汉军万胜!”狂乱的呼啸声顿时冲天而起,一开始只是张扬的亲兵,紧接着是整个中军,随后蔓延到整支大军,就连冀州降军都狂乱的呼喝起来。十余万人的声音整齐划一,伴随着肆意飞舞的兵刃,一浪高过一浪,最后那声浪宛如滔天巨浪一般在寿春城下的旷野之中回荡、肆虐,无情的摧毁着江东军将士的意志。这一刻,寿春城上的江东军将士无不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场景,何曾见过士气如此高昂的大军,何曾见过敌军阵中那个满头白发,宛如魔神一般的身影。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置身于城高墙厚的寿春城中,而是身处无遮无拦的海边,而他们的面前则是一道足有万丈高的滔天巨浪,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他们彻底吞没。“啊!”一声惨叫在十余万晋军的呼喝声中格外怪异,在江东军将士惊悚无比的目光之中,只见一名靠在城边的江东军士卒突然口吐绿色的胆汁,从城头直接栽落城下,仿佛一截毫无知觉的木头一般,直挺挺地跌入到了护城河中。片刻之后,浑浊的护城河水面上突然泛起一丝殷红,而那跌落的江东军士卒却再也没能浮起。毫无疑问,护城河底已经布满了锋利的鹿角,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今日的大战还没有开启,这些守城利器便已经沾染上了自家将士的鲜血。幸运的是,这名被吓破了肝胆的江东军士卒早在坠城之前便已经失去了他年轻的生命,无需在承受任何的痛苦。周瑜的脸色一片铁青,他没有责怪那名士卒,连他自己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别人?再者说,责怪一个死人又有什么意义。回头四顾,在周瑜凝重的双眸之中,除了太史慈、周泰等少数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之外,基本上所有的江东军将士都已经面如土色,甚至对于有些胆小的将士来说,颤抖的双腿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躯体,不得不靠在城墙上才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周瑜清楚,不能任由这种恐惧的情绪蔓延下去,否则的话,只怕无需晋军攻城,江东军将士自己就要崩溃了。鼓舞士气已经成了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没有之一。“来人,去请大王前来观阵!”周瑜深吸一口气,大声下令道:“太史慈、周泰、张定边何在?”“末将在!”三将大步出列,齐声应诺。“率军出战搦战,摧敌锋于正锐!”“末将领命!”太史慈等三将没有任何犹豫,应诺一声便立刻转身下了城墙。与大将无数的晋军斗将...这在周瑜看来并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以往无数的战例无不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晋军从来都不害怕斗将。在这一点上,晋军还从来没有输过。斗将这种只靠蛮力的办法更像是孙策的所作所为,曾经无数次,周瑜劝谏孙策,莫要自逞武力,大将在谋不在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可如今的情况,除了斗将之外,周瑜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派人去请孙权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孙权不是孙策,他没有那等威望和战绩。虽说以吴王之位亲临战场确实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但敌军同样是小人屠亲自擂鼓,仅仅孙权亲临战场并不足以逆转眼前恶劣的形势。就在周瑜胡思乱想之时,寿春南门外的吊桥已经降落,厚重的城门轰然开启,太史慈、张定边、周泰三将各领五百亲卫如狂风一般冲出城外,在距离寿春城一箭距离的地方扎住阵脚。太史慈策马出阵,挺枪喝道:“某乃东莱太史慈,何人敢与某一战!”不等张扬下令,晋军阵中便拍马飞出一将,大喝道:“缩头乌龟也敢出城,看某来斩你首级!”太史慈冷笑一声,不屑道:“藏头露尾之辈,可敢通报姓名?”来将勃然大怒,喝道:“某乃河北上将毛楷,特来取你首级!”“无名鼠辈也敢张狂。”太史慈冷笑连连,纵马出阵,径直向毛楷狂冲而来。“去死!”两马交错之际,毛楷举刀便劈,仿佛不将太史慈劈成两半誓不罢休一般。太史慈不慌不忙,壮硕的身躯微微一侧,仿佛猿猴一般灵活,掌中长枪后发先至,在毛楷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插标卖首之辈也敢自称上将!”虎啸一声,太史慈双臂较力,将毛楷生生从马背上挑起,用力一甩,将他的尸体丢了出去。随后长枪虚指晋军大阵,虎啸道:“小人屠,可敢与本将一战?”“无名鼠辈也敢挑衅大王,看某前来斩你!”眼见毛楷战死,张南、马延两将勃然大怒,齐齐纵马出阵,张南举刀,马延挺枪,飞马来战太史慈。“插标卖首之辈,再来多少也是无用。”冷笑一声,太史慈随手将银枪往马鞍旁的得胜勾上一挂,取下背上的铁胎弓,弯弓搭箭,喝道:“吃本将一箭!”张南和马延两将听到大喝,立刻严阵以待,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只见眼前寒光一闪,想闪避时已然不及,两将竟然同时被太史慈一箭射穿喉咙,翻身落马。寿春城楼上的江东军将士见到太史慈一连击杀三员敌将,不由得齐声叫好,本来在崩溃边缘的士气瞬间回升,重新高涨起来。“好!”周瑜低喝一声,一拳擂在城墙之上,紧皱半晌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只觉得从刚才便盘踞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消散。“手下败将也敢猖狂?”眼前太史慈在阵前耀武扬威,顿时惹恼了一员晋军大将,只见宇文成都拍马缓缓出阵,挺镗喝道:“太史慈,可还识得大将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周瑜的面孔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凸显而出,右手不由自主地握到了剑柄之上,仿佛恨不得能亲自冲下城池,将宇文成都斩于马下。“此人便是宇文成都?”一声低问突然从身后响起,周瑜猛然回身,只见全副披挂的孙权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城下的宇文成都。“没错。”周瑜长出一口气,语气中充满着刻骨的仇恨,“伯符便是...”城下的太史慈同样露出了一丝凝重,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他清楚,与孙策在伯仲之间的自己可能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但他同样明白,自己不能退,否则的话,江东军刚刚回升的士气只怕又会重新低落,甚至比之前更甚。“敌将休要嚣张,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说罢,太史慈也不犹豫,连珠三箭径直向宇文成都射去,随后拍马狂冲,挺起银枪径直向宇文成都狂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