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北郊,逍遥津上。各式各样的小船在淝水之上来往穿梭,将檑石、滚木等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源源不断地往湖心岛上运着。面积不大的湖心岛上旌旗遮天蔽日,滚滚杀气直冲云霄,一座气势恢弘的水军大寨在烟雨朦胧的湖中是不是浮现出它的身影。黄盖、黄柄父子两人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之下肃立在淝水之畔,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黄柄有些不解,开口向身旁的父亲问道:“合肥城高墙厚,乃是不下于寿春的坚城,父亲为何不在城中驻守,反而集结重兵于逍遥津上?”黄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柄儿,你可知大都督让为父来合肥的原因?”这个问题并不困难,黄柄甚至没有思索,张口便答道:“自然是为了拦截高顺的十万大军,为寿春城减轻压力。”“没错。”黄盖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如果为父死守城池的话,高顺为何非要前来攻打合肥?”“这...”黄柄楞了一下,不解道:“不破合肥,高顺又如何前往寿春?”黄盖摇摇头,说实话,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满意,或许是他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并没有好好教导儿子,使得这个儿子偌大的年纪却并非什么大将之才。但黄柄终究是他的儿子,长叹一声,黄盖开口解释道:“如果高顺没有水军的话,确实只有攻破合肥才能抵达寿春城下,但据我军斥候回报,小人屠在淮水上搭好浮桥之后便已经命甘宁率军前往高顺的麾下听令,你可明白?”黄柄经验不足,但却不傻,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父亲是说,如果我军坚守城池的话,高顺完全能够派一万兵马屯于城外,然后剩下的大军搭建浮桥,渡过淝水,前往寿春?”“没错。”黄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又有一些愧疚。他这个儿子天资不差,若能好好教导的话,虽然不敢说必定能成为一员大将,但作为一员部将却是合格的。黄盖深吸一口气,伸手指向烟波浩渺的淝水,开口详细解释道:“柄儿你看,这淝水乃是庐江和淮南两郡的分界,向北直绕寿春而过直入淮水,向南则连通巢湖。我军只要能守住逍遥津,就相当于扼住了高顺大军前往寿春的道路。纵然甘宁同样有水军,但在水面上,我军未必就怕了。相反,如果驻守城中,我军就如同自陷于囚牢之中,只能看着高顺在城外为所欲为。”黄柄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如此一来,合肥城中兵力难免不足,晋军如果攻打合肥的话,又该如何?”黄盖笑道:“逍遥津和合肥相距不过数里,晋军若是攻打合肥,我军完全能够走水路支援。晋军若是攻打逍遥津,水面之上,我江东军又怕过谁来?”黄柄一脸叹服道:“父亲高明。”“高明甚,不过是大都督的计策罢了。”黄盖摇摇头,脸上不可遏止地升起一丝担忧。话是如他所说没有一点错误,但他麾下的兵力实在太过稀少,区区一万将士,真的能够抵挡住十万晋军的攻伐吗?...寿春城中,一脸焦急的徐庶快步踏入中军主帐,向静静坐在帐中看着舆图的周瑜抱拳道:“大都督,大事不好!”周瑜抬头看着徐庶,眼神中无悲无喜,开口问道:“军师,何事慌乱?”徐庶喘了几口粗气,开口道:“晋军又有动静了。”周瑜脸色未变,但放在案几下的左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开口问道:“小人屠又率军攻城了?”“没有。”徐庶摇头道:“不过晋军如今全部都在营外挖土,不知在作何打算。”“哦?”周瑜楞了一下,起身道:“且去看看。”片刻之后,披挂整齐的周瑜、徐庶两将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登上城楼,向城外望去。只见原本平静无比的寿春城外已经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工地,十余万晋军将士热火朝天地挖掘着泥土,本来空旷平坦的城郊已经被挖出了数个硕大的坑洞,看起来无比的丑陋。驻守在城池上的张定边不解道:“这小人屠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难不成还想挖掘地道进入寿春城?”“不可能。”周泰摇头道:“不说寿春有护城河,地底可能有水,只说就算张扬准备挖掘地道攻入城中,那也应该隐蔽行事,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难不成他就不怕我军得知了他的动向,在他派兵入城的时候,一下砸塌地道,让其麾下的将士全部葬身地底吗?”“要某来看,小人屠应该不是一个蠢货才是。”张定边有点不服气道:“万一小人屠真是一个蠢货呢?而且如果晋军不是为了挖掘地道,那又是为了什么?”“这...”周泰挠了挠脑袋,不确定道:“某听说当年小人屠围困许昌之时,曾筑箭楼防备,莫不是如今其准备聚土筑台,和军对射?”张定边撇撇嘴,不屑道:“幼平,你也没比某强到哪去,不谈晋军填土的地方距离城池在一箭之外,只说要筑造箭楼的话,小人屠为何不伐木来造,如今天寒地冻,挖土可比伐木费事了不只一点。”周泰摇头道:“这...某也不甚清楚。”众人尽皆无语,实在是晋军的行动太过出人意料,他们实在想不到这挖土和攻城有什么必然联系。“难不成小人屠只是为了填平护城河,好让晋军更容易攻打城池?”张定边有些不太确定,这个答案在他自己看来都有些不靠谱。徐庶摇头道:“南门外的护城河是死水,并不宽阔,也没有多深。如果张扬只是为了填平护城河的话,哪用得着十余万人马同时负土?”“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周泰蛮性发作,怒骂道:“难不成小人屠那狗贼准备填平寿春城吗?”周瑜突然一个激泠,沉声开口道:“不好,恐怕正如周泰将军所说,晋军这是准备负土填城!”“负土填城?”周泰不过只是抱怨一句,他的心里根本不相信有这个可能,在看到周瑜信以为真之后,他有些被惊呆了。微微撇了撇嘴,周泰一脸的不信道:“大都督莫要听某胡言乱语,寿春城足有五丈高,晋军在一箭之地外填城,得用多少时间才能填平城池,恐怕还没等他来到城下,六月雨季就要来了。”徐庶摇头道:“幼平将军此言差矣,寿春城确实不低,但却挡不住晋军人多势众。二十万大军,无需多,每人每天扛几筐土填到城下便可,晋军甚至能填出一条足以让晋军铁骑直接杀伤城头的坦途。”“那得用多长时间?”张定边摇头道:“如今已经进入了三月,若是六月之前晋军无法填出这么一条通道的话,只怕大雨一下,这条坦途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别说骑兵,就算步卒也无法从这泥路上城。”“用不了那么久。”周瑜摇头道:“最多不过两月,晋军绝对能填出一条通路,如果寿春城墙不能再成为我军屏障的话,你等觉得我军可能撑过半月的时间?”城楼上顿时一片沉默,众人都不是什么傻子,如果没有了城墙的优势,别说半个月,就凭城中这四万大军,在二十万晋军的攻击之下,恐怕连半天都撑不住。张定边眉头一皱,发狠道:“大都督,既然如此,不如由末将率骑兵出城,就算不能阻止敌军负土填城,也要拖慢他们的速度,只要能够拖到六月,小人屠此计便没了用武之地。”“没那么简单。”周瑜伸手一指城外,摇头道:“张将军没看见始终守在城门附近的一万晋军骑兵吗?”“如果将军敢率军出城,只怕还没组成阵势就会被晋军铁骑给冲散。”周瑜摇头道:“而且就算给你组成阵势的时间,我军轻骑可是晋军铁骑的对手?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派兵出城救援这支骑兵,若是被敌军铁骑冲破城门,后果不堪设想。”“那该怎么办?”张定边没好气道:“难不成我们就只能看着晋军填平城池,然后攻打我军吗?”“急什么?”周瑜低喝一声,皱眉道:“敌军一时半会还攻不破城池!”“回营,改日再议。”说罢,周瑜转身扬长而去,徐庶紧随其后,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江东众将,半晌之后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