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汉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他下巴和脖子是连在一起的,脸上的肉几乎都把眼睛给压没了,整张脸都油乎乎的。他后脑跟处的肉都堆了好几叠,大概是拧脖子的动作对他来说太过艰难,只强撑着看了吴君钰一眼便继续趴下了。然这一眼一已经足以让吴君钰闻到自己胃里隔夜饭的味道。杭州城也有女医,她们多是给妇人看病,他便觉梓蓉也是如此,纵有男病人,当不过是探脉开方而已,万没想到竟会看见这样的一幕。梓蓉没察觉他的异样,从药箱里捻了几根银针出来,有礼道:“劳烦吴公子稍等一会儿,我这儿很快就好。”她姿态从容而自然,仿佛床上躺着的是棵白菜而不是个半裸着的男人,显然,这种事情是做惯了的。“这种事情怎么要你来做?”吴君钰觉得无法理解,她是个姑娘家,如此的貌美娇弱,当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怎么能伺候这种单是看看都会污了眼的男人?梓蓉这才注意到他神色不愉,先是一愣,继而便是了然。女子行医不便,岭南这一带倒还好些,毕竟是百越之地,民风粗悍,女子抛头露面做营生是常事。然在一些读过书的汉人眼中,男女多说几句话都是有违礼法的,自己如今给男子针灸自然免不了肢体相接。吴公子自幼受诗书教化,想必是看不惯的。她方才疏忽竟是没想到这一层,梓蓉歉然道:“我是大夫,认穴针灸本是常事,此处污秽,还请公子在外间稍后,我忙完便过去。”说着便步到隔间的门口,掀开帘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吴君钰自然不可能让她单独和一个半裸的肥胖男人呆在一起,闻言自是拒绝,他忙敛了不悦之色有礼道:“沈姑娘多虑了,吴家做的也是医药,没什么看惯看不惯的,在这儿说话就好。”声音晴朗温雅,俨然一副翩翩君子之姿。说完,见梓蓉迟疑,他便转了身去看那床榻的上的肥胖汉子,强忍了不适故作好奇,“此人看起来倒健朗,不知是什么病?”梓蓉见他果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放下帘子,“倒也不能算病,体胖而已。”说话间便再次捻了银针在手。吴君钰略挑了眉头,“这个也要治么?”。梓蓉闻言,细细解释道:“人都说过犹不及,太胖太瘦自然都是不好的,瘦的且不说,羸弱易病,大都有不足之症。虽说胖是富态富贵气,可这太胖了也不好,易气促、打鼾,劳五脏耗心力,且身子笨重也不大方便。”说完,她便找准了穴位捻着银针旋转而下,素白的五指纤细修长,指甲粉润光洁,捻银针手势也极为漂亮。见深度差不多了,便低声问那屠户,“怎么样,可有麻痒的感觉?”声音清越温和,动作耐心细致,那是种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的温柔。吴君钰看着这样的她,不知怎的,心绪蓦地就平了,竟生出中岁月静好的感觉。他这些天便觉焦躁,心中明明是空落落的,可却什么都盛不下,事事难入心,而此时,他觉得自己心里空着的那一块似乎是满了。那个着男衫遮竹笠的姑娘,风华尽掩,只余嫣然红唇含笑在外,仿似寒冬梅枝上一点春红绽,虽不显眼,可一旦入眼便再移不开目光。那点春红委实是太过诱人,太过惹眼,他看着看着,便又生出种不足来,他觉得焦渴,他想要将那点春红••••••摘撷而下。梓蓉依旧专注于指间银毫,“现在觉得如何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越温柔。“唔,没感觉。”胖子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口痰,声音粘腻沉闷,和前者对比鲜明。大概是觉得不适,他挪了挪身子,摊了满榻的肥油便跟着晃动起来,一波波一荡荡,很是‘生动’。吴君钰一窒,骤然回神,接着脸色便有些发青,他扫了眼榻上的‘肥油’,又望了眼娇娇的姑娘,觉得真是••••••暴殄天物!梓蓉却是认真,听了胖子的话,又将因着捻下去半分,“那现在呢?”胖子不满意,闷闷道,“再插插,还是没感觉。”吴君钰皱眉,觉得这人说话太粗俗。然梓蓉不觉,她继续施力试探“那这样呢?”胖子微微仰了脖子,后脑处的肥肉挤出纵横丘壑,“嗯嗯,痒~痒~”“这就对了,”梓蓉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纤纤素指捏着针来回捻动。胖子麻痒难耐,身子绷得越发紧,“在深点儿~唔~再深点儿,对,就是那儿,嗯嗯~~舒服~舒服~”一边呻吟一边却是深深的喘息,似乎是舒服又似乎是难耐。梓蓉见他动得厉害,身上的肉都跟着晃了起来,连带着银针都跟着动,忙伸手将穴位周围的皮肉按住,一边安慰一边下针,“马上就好了,且忍忍,且忍忍。”“唔~忍不了,嗯嗯~”胖子还是动,他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竟是带的床榻都咯吱咯吱的响起来。这声音委实是太过生动,太容易让人生出某些联想。吴君钰又向来是个心术不正的,见此,脸色以及不是‘难看’二字能形容的了。这是个什么东西!?针灸就针灸,做什么叫成那个样子!?简直可恨!当杀!他盯着榻上汉子,眉眼间一片阴沉凶狠。梓蓉却依旧是耐心仔细的样子,纤腰微折,因为身子低,那嫣红双唇便离朱屠户的背有些近,听他呻吟,她便轻声安慰:“你且忍着些,快好了,就快好了。”声音依旧很好听,吴君钰却听得想哭,这和胖子的动静也太‘相合’了。“吴公子,上次咱说的事儿你想的如何了?”银针入穴,梓蓉又捻了一根在手,胖子也安静下来,趴在榻上不再动弹,真真跟死猪一般。吴君钰深吸口气,紧要了牙关,“姑娘的提议很好,这样,我下午就派大夫过来。”梓蓉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惊喜,“当真?”“自然,”吴君钰肯定道,“我下午就让谢卫仁过来。”他脸色还有些发青,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梓蓉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吴君钰于沈家有救命之恩,她一直感念于心,见此,也顾不得合作的事儿了,忙撂下毫针上前关切道:“吴公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吴君钰见她这般,心里略舒服了些,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胸口有闷。”“你快坐下,我给你把脉看看,”梓蓉也不管胖子了,忙净手了打开桌子上的药箱,拿了引枕出来,见吴君钰站着不动,也没多想,直接过去就要亲手扶他坐下,“除了胸口闷可还有那些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声音清越微急,虽不如方才温柔,然那股子关切之意却要浓得多。吴君钰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便缓了下来,“不过是方才一阵,现在已经不觉了。”地方本来就不大,梓蓉扶他时更是靠的极近,近的那身上药香都往他鼻子里钻,吴君钰被那香气熏得头晕,竟真觉得有些憋闷。梓蓉见他脸也红了,越发担心,便伸手触他额头温度。女子手心干燥温软,贴在额上,和合而熨帖,吴君钰抬眸,恰恰能看见那仿似凝住了霜雪的皓腕。竹编斗笠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余尖尖下巴露在外面,隐约可见嫣然红唇。吴君钰有些慌,他很想将那竹笠摘下,看看竹笠下的月貌花容,看看那双澄澈眸子是否也盛着初见时的动人光彩。手不受控制的抬起,绣着竹节纹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下滑,然,手腕刚刚露出便被人按住,他心中一紧,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