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蓉少不得穿衣起身,“可是吴公子出了什么事儿?”“劳小姐忧心,公子不曾有事儿,只是见小姐迟迟未回,怕是家里有事儿耽误了,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便接小姐回去,”一明这会儿已经换了称呼,再不称她姑娘了。吴君钰醒来不见梓蓉人,心里便觉焦躁,好容易将人哄了来,就怕她一去不回,听得一明说她是回去陪沈娘子用饭,这才勉强忍耐下来,可谁知一等两等的没个动静,眼见得天都黑了,便打发了一明过来探问。梓蓉一听皱了眉,她可没把自己当成吴家人,刚要拒绝,却见沈娘子苍白着脸披衣出来,“既然吴公子打发人来请了,你就跟他去吧,把连翘叫上,你平时用惯了的东西我明儿自会让你江叔给送过去。”“娘亲……”梓蓉一慌,这分明是就撵人的架势。沈娘子不理会她,而是径自走到一明面前,“我今儿身子有些不适,蓉儿放心不下这才多留了会儿,劳烦你们公子挂心了。”一明忙行礼,连称不敢,对梓蓉虽然意见不小,可对沈娘子他还是颇为敬重的,“公子这会儿正悔着呢,说是因为小辈的事情惹得夫人生气,特特让我带了礼品来赔罪,他只恨自己伤着动弹不得,不然就亲自过来了。”说完,一摆手,跟来的下人忙将礼品奉上,大都是些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沈娘子暗叹一声,吴君钰人品虽不怎么样,但目前看来对蓉儿确实是上心的,但愿他真能将自己所承诺的做到。一明将东西交给得信赶过来的江梁,随即恭敬道:“夫人,我家公子已经请托了媒人,若是没什么不方便的,明日就来提亲,让我先来说一声好叫夫人知道。”沈娘子略一点头,客气道:“晓得了,”说完,看了眼江梁,江梁忙起身去她卧房,少顷,拿了个锭二两重的银子出来,“你大半夜的过来辛苦,这个拿去让伙计们吃酒。”一明略一推辞便收下了,满脸带笑的道了谢,跟他来的几个家丁有些诧异,他们原本以为沈娘子曾是流犯,又久居乡野之地,必然是个不懂礼仪的村妇,万没想到竟然还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弯弯绕,不由对沈家改观了些,或许这沈娘子还真是个人物。“人物?我呸,那沈娘子若真是个人物能留在这荒僻地方?早找机会回乡了!”翡翠听随一明去沈家的吴刀说沈娘子好话,立时竖起柳眉,满脸的不平,“咱家公子看上她家那闺女,这是多大的造化!她倒好,生生把咱家公子打成这幅模样……也不知咱公子着了什么魔,竟是一点不生气,还对那沈姑娘如此上心,竟似一刻都离不得似的,还让咱们几个叫她夫人……”吴刀见她越说声音越大,忙上前制止,“你也小声些,仔细这话传到沈小姐耳中,又有的官司打,沈小姐既然能得公子看重,必是有不凡之处,咱们且瞧着便是。”“她算哪门子的小姐?”翡翠一听,又要跳脚,“不过是流犯之后,不是和伙计们一起炮药就是出去给人看病,什么脏的臭的人都碰,论出身还不如咱们几个!小姐?她也配!”吴刀知道她素来泼辣,又一心想当姨太太的,如今被人抢了先自然气恼,他若是劝多了只怕还要被翡翠当成和梓蓉一伙的,便不再劝,告了辞自去和其他几个兄弟吃酒。翡翠窝着火,见琉璃认认真真的坐在床沿上缝制衣裳,怒其不争,“你还有心思给那姓沈的做衣裳?”“不做怎么办,这可是公子交代的活,”琉璃一边下针一边无奈道。翡翠道,“我早就说过,把这些交给外边铺子做得了,你非得巴巴的熬夜费眼,那姓沈的又看不出针线好坏,”那女人身上穿的男袍针脚粗的很,比外头铺子的手艺都不如,哪里值当让她们动手?“沈小姐看不出来,公子还能看不出来?”琉璃不以为然,“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公子对沈小姐正在兴头上,挨了打都不恼她,咱们若和她对着干就是找不自在。”“你倒是看得开,”翡翠见她泥人似的没脾气,越发恼的厉害,“说实话,那个位置若是琉璃你占了,我虽然嫉妒了些倒也还不至于不平,毕竟你的模样资历搁那儿呢,可姓沈的算怎么回事儿?一流犯之后,乡野地方长大的粗鄙人,又毁了容貌,昨个儿公子因为她受了一番惊吓,今日又挨了一遭打,简直就是个惹事儿精……简直没一处能拿出来见人的,凭什么能骑在咱们几个头上……”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坐下来接了琉璃手里的针线来做,只是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琉璃被她念叨的心烦意乱,几次针线都不小心扎在了手指上,若不是姓沈的将那个凶神招来昨个儿或许她已经和公子成事了,眼前的富贵被人毁了,她如何能不恨?可再恨也没法子,再谋出路才是正经,翡翠是个什么意思她清楚的很,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去做这个出头鸟,可她既然要攀自家公子这棵大树就断不能恼了他,如何能跟他现在心尖子上的人对着干?便只能忍了满心的恼恨装大度。正房中,梓蓉端着瓷碗一勺一勺的将里头的汤药盛了喂给吴君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连翘,你要是不耐烦就先去睡,不用陪着了,我一会儿就过去,”见立在旁边的连翘将一双浓黑的眉毛紧紧的拧了起来,似乎是不悦,梓蓉如是道。连翘才不走呢,沈娘子特特交代过,成亲前不许让梓蓉和吴君钰独处一室,“我倒是不累,就是听着外头的狗叫声不耐烦,靠着主子赏饭过活的东西,不说好好看家护院,反倒四处狂吠惹事儿,合该着杀了炖狗肉!”吴君钰不解,“狗叫?家里没养狗啊,”而且左邻右舍也没有养的,他当初买这宅子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清静。连翘冷哼一声,“怎么没养,我听得清清楚楚,两条多嘴多舌的狗,满嘴喷粪。”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吴君钰了然,见梓蓉亦是蹙眉,忙道:“丫鬟们不知道蓉儿的为人,心里不服也是有的,你放心,我明儿就好好教训她们一番,让她们晓得厉害。”梓蓉一笑,并不多加言语,而是将最后一口药盛了送到他唇边,喂完药,她将药碗交给连翘,自己则站起身来,“时候不早,我和连翘先去歇息了,公子夜间若不适喊一声便是。”话很周到,周到的近乎生疏,好似她只是一个面对伤患的大夫一般。吴君钰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将她从沈家叫来不高兴,没多想,只是态度越发的好,“蓉儿不必忧心我,只管好好休息便是。”梓蓉没多说,略一点头便和连翘去了。吴君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脸上带笑,可把人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