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鑫下午果然发起烧来,梓蓉换过药方之后便稳当下来,烧虽然还没退,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了。然柔香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意……梓蓉逼着她去报官。“窝藏重犯的罪名可不轻,你若不去报官,按着律法可是要连坐的。”沈家面对作奸犯科之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救完之后会把人送到官府,如此,行医为善两不误,还能赚些赏银。柔香跪在地上,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儿,“为了胡大哥我死都不怕,更别说连坐了,吴夫人,我求你,求你开恩,你若是能放过胡大哥的姓名,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梓蓉不为所动,“我不需要你报答,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再说了,我若知情不举也得被连坐,柔香,为了个作恶多端的重犯让我承担入狱受刑的风险……你觉得合适么?”柔香依旧是哀求,她当然知道不合适,可、可这是她的胡大哥啊,自己怎么能看着他死?梓蓉被她哭的心烦,“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你若不去报官,那只有我去了。”说完,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屋里闷的慌,我出去透透风。”她一出门,一直躺在床上闭目昏睡的胡铁鑫便睁开眼来,一双眸子仿似黑曜石般,暗沉阴冷。此时已经近晚,整条粉头儿街都飘着脂粉香气,偶有马车匆匆而过,隐约可以听到里头的男女调笑之声。梓蓉和连翘戴着竹笠漫步其间,倒也不打眼。“小姐,你还真报官啊?我瞧柔香对那土匪头子挺真心的,那土匪头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肯来寻柔香,肯定对她的情意也不一般……”连翘边走边忍不住替柔香说好话。梓蓉笑,“你以为我为何要这时候出来?”“小姐的意思是……”连翘有些不敢相信。梓蓉解释道:“柔香若是真有心护胡铁鑫,完全能趁着咱们不在的时候安排他逃走。”连翘还是不明白,思量了好一会儿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样一来,胡铁鑫逃了最好,若是逃到半道被人抓了,小姐只要往柔香身上推就好,毕竟,咱们一直都说要报官来着,是她自作主张放走了重犯。”梓蓉点头,她说那些话的目的一来是催促柔香动手,二来则是为了说给那土匪头子听,让他好好看看柔香对他的一片痴心,别辜负了那个傻姑娘。胡铁鑫虽然装昏迷装的挺像,可到底瞒不过她这个行家里手。“可、可是……那土匪头子罪大恶极,难道小姐就愿意看他逍遥法外么?”连翘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罪大恶极?”梓蓉轻笑,“难道胡铁鑫被抓了,碗口山的土匪便不会作乱了么?”廖九睿常年在外走马帮,给她说过不少绿林好汉的事儿。官有官道,匪有匪道,绿林好汉也分两种,一种是讲规矩的草寇,只要过往行商按着道上规矩“孝敬”,他们一般是不为难的,甚至还会给周围的山头打招呼,表示这支马帮是他们罩着的,请其它山头给个面子,不要为难;还有一种则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对过路“肥羊”并不是只拔些毛就算,而是吃肉放血,吞的连骨头都不剩。而胡铁鑫,正是前者。既然土匪们总得有个头儿,让这种讲究匪道的人继续做下去总比一个摸不清的上来要好。“胡铁鑫落到这地步,要么是宰羊遇上硬点子了,要么就是被下属造了反,若是前者,咱们放他回去也无所谓,若是后者……”梓蓉笑的有些奸诈,“胡铁鑫回去后,碗口山少不得要窝里斗,到时候还不知要死伤多少土匪,咱们立的功劳才大呢!”她还真没猜错,胡铁鑫的确是被二当家造了反。碗口山二当家是那种不愿意讲规矩的人,在他看来羊过拔毛比不得宰羊吃肉实惠,和胡铁鑫一直有冲突,所以就趁着胡铁鑫和相邻山头的土匪干仗的机会,将胡铁鑫的安排透露给了敌方,让胡铁鑫被人包了饺子,亏得他身手好这才侥幸逃得命来。梓蓉正说这话,突然连翘脸色一变,将她拉进旁边阴暗的小巷子里,“小姐,那不是姑爷和一明么?”梓蓉一看,还真是,不远处俩个身穿布衣的家伙,正摇摇晃晃的朝这儿走,脸色涂黑了些,还贴了胡子,很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不过这番打扮落在熟悉的人眼中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别的不说,但两人那一口江南腔,瞎子都能猜出是谁来!梓蓉想起之前疤子王说的那些话,立时将处理胡铁鑫之事带来的那些小得意抛到脑后,只余下满腔子的愤然,“这些天看他老实,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血没白费,真把他引正道上了,没想到、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连翘有些奇怪,“姑爷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小姐不是一直都知道么?犯了错打就是,有什么好生气的?”“谁生气了?”梓蓉跟被烫了尾巴的猫似的,立时就要炸毛。“是,小姐现在丁点火气没有,”连翘撇撇嘴,看来小姐对姑爷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丁点儿不指望,见梓蓉咬着唇直直的望着向不远处醉醺醺过来的俩人,一双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她体贴道:“不如咱现在就出去,把姑爷揪住好好打一顿,出出气……”话还没说完,就见梓蓉的黛眉拧了起来,她忙改口,“姑爷不务正业就该教训,小姐既然担了姑爷先生的名声,总不能视而不见。”所以,她不是因为在乎姑爷而动怒,只是单纯的先生管教学生而已。连翘给的这个台阶,梓蓉勉强还算满意,便不再追究,继续将目标投向吴君钰,她咬着后牙槽道:“不急,他现在又没做什么,咱们抓不到现行他肯定不依,咱们出去了顶多定他一个不上进的罪名,不如先跟着,东南巷子是花街,若是咱们抓到他抱姑娘……哼,那才能来个大的!”“阿嚏!”醉醺醺的吴君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惊疑不定的往周围瞅了瞅,“唔,我怎么好像听到蓉儿的声音了。”